正是桂花开放时节，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暗香。

等吕斐到御花园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黑透，然而天边的圆月早已明亮清晰，落在一片薄纱似的云朵里，缥缈而温柔。宫人们忙里忙外，将一盏盏宫灯点起，宫灯的光从薄纱灯罩中透出来，将御花园染上了一片柔和的黄晕。

在御花园的中心，是一座八角的临水小亭。

这座小亭周围挂着八盏巨大的宫灯，亭上挂着卷帘，轻柔地就像是天边飘洒的月光。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唱和，原本显得有些慵懒的嫔妃们纷纷直起身体，探头看向了皇帝来的方向，并且努力调整着身姿，想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皇帝面前。

如果不是这种家宴，她们其中有很多甚至一年都未必能见皇帝一面。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周文帝目光尽数被怀中的美人所吸引，她们这些搔首弄姿的嫔妃，就和御花园这随处可见的花草一样，根本得不到周文帝半点注意。

只见他偏头认真地听着怀中人说话，不知道那美人和他说了什么，周文帝便大笑了起来，说道：“好，便都依你。”

然后在美人的惊呼声中，他将其打横抱起，就这么大步走进了湖边亭。

这一说一闹之间，别说那些小美人们，甚至连他近几日颇为宠爱的华婕妤都径直忽略了过去。

华婕妤今年才进的宫，因其容貌姝丽，身段婀娜，舞姿绰约，故而很是得了周文帝几分喜爱。

一声婉转动听的“皇上”在她喉中还未吐出，就只能见皇帝怀中美人的裙边拂过了她面前的酒盏，留下一股似有若无的暗香。

华婕妤的娇笑刹那间便如同冰冻了一般。她扯坏了手中的丝帕，带着怒气拿起面前的酒杯刚想饮用，却又突然想起那美人裙边拂过的场景，手当下顿住，然后便将酒连着瓷杯一同狠狠地摔到了一边。

“——又是一个不识相的。”李德妃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听见华婕妤闹出来的响动，顿时轻轻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坐在李德妃身边的是云昭仪，她比李德妃年轻许多，虽然话中满是无可奈何，但终究比李德妃多了一丝不甘心。

她抬眼望了望亭中相拥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难掩的嫉妒，但她到底在深宫生活了许久，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常态。

就算她再是不甘，那位可是皇上的心头好，自冯皇后疯了之后，又有谁敢与她争锋作对。

她垂下眸子，抿了一口桂花酒，却到底尝到了一丝苦涩。

周文帝抱着美人走到了亭中，还要与她嬉闹，却被她故作生气地踢了几脚，这才满是笑意将她放了下来，然后随意向台下扫了一眼，问道：“都来了吗？”

内侍连忙应是。

“那便开始吧。”周文帝轻轻挥手，然后坐了下来，竟是亲手将一杯酒递到了美人的唇边。

美人的红唇沾了酒，面飞薄红，倒是更显得娇羞艳丽。

周文帝忍不住凑近了，轻声调笑：“都说灯下看美人，可依朕看来，这月下的楚楚，才是真正的仙子。”

中秋宴在赏月之前，先要举行迎寒和祭月，宫人们早已设好了香案与各色祭品，然而内侍看着厅中两人的亲昵，却并不敢上前提醒。厅边提灯的宫女，见着里面的场景，也不由得用衣袖掩面，羞得不敢再看。

亭中满是浓情蜜意，却让亭外的嫔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如今被周文帝抱在怀中宠爱的是她们自己。

等两人亲昵够了，周文帝这才携着美人手走向香案，香案上供着的是一尊面朝圆月的月亮神像与许多祭品，最前面的是莲花状的西瓜与金色硕大的月饼。

宫人上前点了红烛，才听见周文帝吩咐道：“好了，都来祭月吧。”

他自己带着身边的美人先祭了月，便站在一边看着嫔妃一个接一个地拜完了月，李德妃正想说什么，却见周文帝捏了捏美人的手，然后道：“这月饼，便由楚楚去切罢。”

这祭月的习俗中，当全家人依次祭拜完月亮，就会由当家主母切开团圆月饼，这原本只是属于皇后的殊荣，而如今却落入了美人的手中。

等切完月饼，两人回到了亭中，周文帝这才懒洋洋地吩咐道：“都别站着了，回去赏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