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男人的庇护是他惯常的作风,并不是他特殊,仅仅是他作为顾长衡的人,不能落了男人的威风。
想到这里沈君言只觉得往日自己那颗鲜活的心像是一件劣质的玻璃制品,“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的很彻底。
尖锐的玻璃渣子又将那些带着憧憬梦幻的美好的泡沫一一戳破,空留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时至今日除了离开,他已经想不到其他更好止损的办法。
果然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标好的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哪怕他情愿扒掉一层皮骨,也不能将沈君言的芯子换成旁人的。
他终究是,不甘心的也要咽下这口气了。
沈君言心情差的吃不下早饭,坐在这宽敞豪华的别墅里也觉得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他想一个人出去逛逛,临走之前突然想到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照片,琴姨中午会过来打扫卫生,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了男人一定也会知道。
就像之前有一次沈君言和琴姨的闲聊中提过自己写过的论文被老师拿去借鉴改编发表,后来那篇论文还得了奖,但老师一直否认抄袭的事实。
原本就是无意之举透露出了几分无奈心酸,没想到琴姨都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以至于没过多久他就听大学同学说那个喜欢抄袭学生论文但背景硬的老师被学校开除了,公告就贴在学校正门口巨大的告示栏上,上面还有他论文的名字呢。
尽管那公告上还有其他学生被抄袭的论文,但只有他那一篇被单独拎了出来作了重要澄清和补偿,其他的都一笔带过。
如此明显的袒护除了顾长衡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欣喜的同时他不得不明白一个道理,即使男人放纵但没有一件细小的事可以逃过他的耳朵。
沈君言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如此谨慎,现在看来这份谨慎不安是必然的,这结果也是必然的。
他回到楼上打算将照片带走,谁知道拉开抽屉翻开那本漫画书底下的照片却不翼而飞。
沈君言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到处翻找都不见踪迹,这房间目前为止只有他和小清晨呆过,琴姨刚来就被他劝走,根本不可能上楼。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小孩将照片拿走或者玩丢了。
想到这沈君言就担心的要命,他奔下楼去小清晨正坐在地毯上摆弄他那上万块的积木。
沈君言将他抱起,冲幼教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等人走后他才耐心的笑着开口道:“清晨,你有没有看见哥哥抽屉里的照片呀?上面有顾叔叔的那张。”
沈清晨将最后一块积木摆了上去,没想到一点小偏差积木塔倒了下来。
小孩快速抬头看了一眼沈君言,摇了摇头。
男人有些失望却依旧不死心的摸了摸小孩前胸的口袋,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的举动却在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后神情一凝。
与此同时小孩开始哭闹起来,拼命的推搡沈君言想要掏出照片的手。
“不要!不要呜呜呜呜呜……”
沈君言将小孩固定住,从他穿着外套的怀里掏出了那张被捂的热乎乎的照片。
随着这张照片的离开沈清晨爆发了猛烈的哭喊,沈君言正想哄哄他谁知小孩挣扎之中突然一脚踹中他的胸膛,整个人连着怀中的孩子一起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
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又很快被震惊和难过所替代,沈清晨虽然才两岁多但踹他的那一脚却不轻。
沈君言还能从那疼痛中缓过劲来,耳边全是小孩带着哭腔糯糯的声音。
“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这一句句真切急迫的“哥哥”,沈君言突然发现那并不是在喊他。
沈清晨趴在他身上,小手竭尽全力的去够他滑落在地的那张照片。
那上面是沈清诃俊朗的笑脸,好似讽刺般的映衬着沈君言苍白发青的脸一样,嘲笑他不仅仅是顾长衡的替代品,也是小孩的替代品。
这意味着,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取代沈清诃的地位,更何况是一个死去的人。
他费劲的去想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小孩会对他撒谎,又在他胸膛踹上那么重的一脚?
他将沈清晨当亲弟弟一样疼爱,就得到这样的回报?
沈君言将那张照片捡起递给了小孩,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沈清晨欢喜的将照片搂紧怀里,不解的抬头看着男人,伸着手撒娇般的要他抱。
以前对他百依百顺千哄万哄的男人,这一次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任凭小孩哭哭泣泣的在后面跟着,直到男人找来了幼教老师也没能再看他一眼。
沈君言上了车后没忍住湿润了眼眶,临时叫来的司机尴尬的开口道:“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来来来我这里有纸你擦擦。”
沈君言笑着接过师傅给的面纸将脸颊上挂着的眼泪擦干净,这才自我嘲讽道:“没事,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没有那么需要我。”
师傅看到他调整过来心态,立马安慰道:“哎呀小伙子你能早点发现已经很好啦,现在啊,谁还离不开谁啊,你女朋友肯定会后悔错过你这么好的人啦。”
沈君言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笑道:“师傅,我没失恋,是家里的孩子而已。”
“哦哦孩子啊,那不就更正常了嘛!我两个闺女都嫁人了,一年到头看不见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的很……”
一路上司机都很热心的和沈君言聊着天,直到师傅看见他神情恢复平静才渐渐停下了絮叨的话语。
沈君言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象,在这座不算陌生的城市,他承受了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因为沈清晨的存在,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出头,用他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个楞头青能懂什么?
他想回家了,想念母亲做的萝卜丸子和阳春面,想念从前无所顾忌的日子。
韩暮的信息来的时候顾长衡正在会议室开会,主持这次会议的王部长战战兢兢的将方案汇报完毕,小心翼翼的等着坐在最高位上的男人指示。
那端坐在皮椅上高大冷峻的男人,手指轻点桌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从头到尾脸色都是冷的。
在此之前他们提交的方案已经是第二次驳回了,如果第三次方案男人依旧不能满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上至总裁主管下至文职人员全部都坐在这里,心惊胆战的等着最后的判决。
就在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的瞬间,突然听到一声手机响。
在这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如此突兀,就在大家为手机的主人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就见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顾长衡皱着眉将韩暮发来的消息看过,脸色瞬间变的阴沉。
那短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沈买了上午十一点半回n市的火车票。
顾长衡抬眸淡淡的扫视众人,将手机扔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又寒又厉的说道:“做不了就换人,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句话说完男人就站起转身离去,留下一室苦苦哀嚎的员工。
沈君言进了火车站才给顾长衡发去了短信,他拖着行李箱戴着口罩和人流一起踏进了检票口。
他没有带走沈清晨,并不是因为他记恨小孩那无意的一脚,到底是不懂事的孩子又何必计较。
而是他知道顾长衡会照顾好沈清晨,无论有没有他。
直到他快要到达n市手机上也没有收到男人回复的消息,沈君言淡淡一笑将他和男人的对话框删除。
最好的顾先生没了最好的,仅剩下疏远又陌生的三个字,顾先生。
沈君言到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沈母正坐在家里那破了皮的小沙发上织着毛衣,见自己儿子回来高兴的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回来了啊,快让妈看看。”沈母笑着点头道:“嗯,看上去长胖了不少,今年妈再给你补补脸上有肉就好看了,不愁没有媳妇喽!”
沈君言将箱子提到自己的房间去,听到沈母的话哭笑不得,“妈,我还没毕业呢,不急那事。”
“你就会说,还不急!”沈母念叨上了,“儿啊,你都22了可以往家里带了,前头小方都有男朋友了,老俊老高了,你到现在不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到吧?”
沈君言一听打趣道:“女孩子的手没摸过可我摸过男孩子的呀,小方的男朋友我看过照片,确实不错,改天把小方喊到咱家来吃顿饭,省的你老惦记。”
这话一出小老太婆急的跺脚,“你看看你,什么叫我惦记?我这是替你惦记!”
“哎呦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沈母幽幽的盯着沈君言看,盯的他浑身发毛,“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跟妈老实说,是不是喜欢男生?”
沈君言一愣,脑海里忽然飘过顾长衡那张俊美的脸,立马矢口否认:“没有!妈你别乱想了,我这才回来你让我歇歇好么?”
沈母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将家里为他准备的菜和零食都拿了出来,生怕自己儿子在外面没吃好喝好。
一顿饱餐后沈君言摊在沙发上和沈母一起看电视,家里连着网的电视从头到尾就只播放相同的一集电视剧,好巧不巧还是他演男配的一部。
看着电视上自己那张化了妆显得如此陌生的脸,沈君言脸红的快要羞死。
“那个妈,要、要不换个电影看看?怎么老是重播。”沈君言忍不住开口道。
织着毛衣的沈母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一下子尴尬起来,赶紧拿过遥控器换掉。
“咳,你平时也不来家,我就找点有你的电视剧看看了……”
沈母声音越说越小,颇有点不好意思。
沈君言听到心里一酸,沈父在他六岁那年去世,自那以后沈母备受打击万念俱灰,一度想要跟着一起去,要不是还有儿子在旁边拉着,怕是活不下去了。
后来沈母失去丈夫他失去父亲,一大一小落魄的回了老家,在一家机械厂里当女工,上司恶意骚扰不说还被机器砸中了右脚,厂里为了息事宁人赔了几万块就将她辞退了,而沈母的右腿却因此落了疾。
就是因为吃够了生活的苦,所以老实人总是很谨慎。
沈君言也是这般胆小如鼠,害怕一点的风吹草动,更何况顾长衡总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他根本不敢赌。
现在他做了演员也赚了不少钱,大半都交给了沈母,而沈母却舍不得花要留着给儿子存老婆本。
晚上八点多沈君言收到了男人的短信,他紧张兮兮的点开可上面只有很简练的三个字,多久回。
沈君言自嘲一笑,拿起手机随意的回了一条。
初七剧组开机就回。
谁知道这条短信刚出手机立马响了起来,沈君言正奇怪呢,拿过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