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林密妍曾表现出旁观的态度,毕竟她也无法原谅今上的种种,甚至觉得静亭公主也没做错什么。
可临近死亡之时,林密妍不得不放下以往的种种,为静亭公主再谋划一番。
“芙蓉,你将我梳妆柜里的一个木簪子拿过来。”林密妍咳嗽了几声,又喘了口气,招呼静亭公主上前,然后将芙蓉找来的木簪子递给静亭公主,示意对方将梅花形的簪头扭开。
照做的静亭公主从空心的簪子里倒出一张略旧的布条,在看清上面的字迹出自何人后,脸色一惊道:“母亲,这是……”
“你父亲在通州时给我的承诺,我这辈子是用不上了,所以留给你做一道护身符。”林密妍抬起手,示意静亭公主别声张:“上面有你父亲的私印和签名,这张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别用。”
静亭公主将布条放回原位,咬着牙握着老旧的木簪子,终于忍不住情感爆发道:“父亲他欠您太多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您。”
回想起回京后的种种,静亭公主颇有些三七不管的架势道:“陪他共度难关的是您,为他的江山远嫁的人是我。我们母女到底是欠了父亲什么?先是萧氏,再是甄氏,最后连三弟也没了。难道天地神灵都尽让无情无义之人,存活于世吗?”
“公主!!”芙蓉被吓得赶紧抱住静亭公主的腰,苦苦哀求道:“奴婢求您别说了,真的别说了。难道您还不了解娘娘将簪子给您的苦心吗?您难道希望娘娘病中也不能安稳吗?”
被芙蓉唤回神的静亭公主颓废地捶了下大腿,深恨自己无能的同时,也借机擦掉眼泪,对着林密妍郑重道:“那群希望您早日死去的贱人们都不会得到善终,即便是父亲,也要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芙蓉被静亭公主搁下的狠话给吓傻了,以至于她过了半天,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毕竟从古至今,还没有几位敢威胁皇帝的公主,尤其是静亭公主身为女儿,居然要对掌权已久的君父发起置疑。
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静亭公主少不得要往宗人府里走一趟。
林密妍冲着静亭公主沉默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拿什么反抗你的父亲?你有能力反抗他吗?”
不是林密妍要委屈求全,而是现在的静亭公主根本就不是萧李甄三家的对手,更别提她现在跟今上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僵硬,所以能保全自身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求什么。
“我如果不给你保命符,以你的性子,不出三年就会跟你父亲闹翻,然后被关进宗人府。”时间不多之际,林密妍也没法继续纵着女儿的性子来,更是没心情顾忌女儿的纠结,所以声声致命道:“就算是母亲临终前求你了,放下那些前尘往事吧!如果没有你父亲护着你,你跟符剑没法好好过下去。”
静亭公主咬着嘴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倔强地不肯认输。
林密妍继续劝导:“古往今来,被皇帝关押或处死的皇室成员还少吗?你的父亲不是庸帝,他是慈祖的孙子,绝不会为了你,一个公主而停下巩固权力的脚步,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把你嫁给符剑的。以符家在军中的特殊地位,如果你不好好周旋一番,就等着同符家一起灭亡吧!”
林密妍说着,因为语气太急而喘了口气,芙蓉赶紧为她揉了揉胸口,她才稍微舒服了点,接着说道:“我临终前会为你们姐弟再求一份恩德,只希望你们的父亲不是个绝情到底的人,多少会在我死后,对你们宽容点。”
“母亲……”静亭公主哀戚地想要说什么,却被林密妍制止了:“你先回去吧!让我多留点精神,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的父亲打一下感情牌,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为你谋划一二。”
静亭公主最后在芙蓉的眼神示意下不甘心地退下,徒留林密妍又陷入短暂的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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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密妍再次醒来时,今上正坐在她的床边,长春宫的内殿外传来嫔妃们的哭声。
“她们已经等不及为我送终吗?”人之将死,林密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所以同今上说话的口气也放肆了不少:“陛下可为我拟好谥号?总不能让我没名没份地葬入皇陵吧!”
“你会好起来的。”虽然知道林密妍已是强弩之末,今上仍旧自欺欺人道:“朕已经为你找了一位南方的名医,他曾治好跟你患上相同病症的人,所以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名医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心。”林密妍苦笑道:“我已经熬了这么些年,实在是累得没有力气再撑下去。陛下就许我一个痛快吧!不然再这么过下去,活着也不比死了好。”
“胡说,什么死的活的,你这只是小病小灾,能治好好的。”今上握紧了林密妍的手,冲着杨培安道:“让殿外的人都闭嘴,皇贵妃还好好的,她们若不是迫不及待地想上位,就去佛祖面前给皇贵妃祈福,别在这儿碍眼。”
杨培安低头应了一声,殿外很快便传来稀稀疏疏的离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