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然一早出门,戴着一顶帷帽。并非他受不了外人看他怜悯的目光,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日的花街,并不喧闹,静悄悄的。
金砚推着钟子然从后门进入了百花楼。
此时,楼里的姑娘都在睡觉,但有醒来的,听到仙露的兄长来了。
这些夜里太过劳累,白日睡大觉的姑娘们,一下就醒来了,哄然开了。
她们都不知道仙露的情况,仙露也不会把自己是自卖入青楼,自己阿兄是个秀才的事情,告诉大家。
毕竟要脸!
在姑娘们的围观和指点之下,钟子然进入了老鸨的房间。
“真是稀客!”
老鸨打量着钟子然。
钟家是在钟子然出事后,才搬到广陵来的。
广陵的医疗条件,比县下地方好多了。
钟父原本就是逃荒而来,逃荒途中和家人失散。钟母又是家中独女,两人都没有个亲戚。钟子然和钟露的搬迁,悄无声息,没多少人知道。当然也就少了知道他们身份和现状的人。
而老鸨,也只是第二次见到钟子然。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医馆里。
当年,楼里的姑娘感染了风寒,她到城里最好的医馆给姑娘们抓药。
当时,钟子然披头散发,隐约可见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毫无神智,像个死人一般,躺在地上。钟露跪在大夫面前,苦苦哀求,希望大夫别把她阿兄赶走,她很快就筹够药费。
可大夫却拒绝了。毕竟世上可怜人那么多,若每一个都像这兄妹二人一样,要赊账,他的医馆哪里还开得下去?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连,老鸨注意到了钟露,在钟露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她一条路,一条不算好的路。
她曾从仙露那打听过钟子然,也曾想过这个少年俊才是否会有一日奋起,把妹妹给带离火坑。
可是,三年了,他只会往淤泥里越陷越深,而没有一点奋发苗头。
她失望,以为钟露就这样了,会如她一般,为了家人身陷囹圄,在这腌臜地沉浮。没有人会来拯救她们!
但,在她彻底放弃之后,钟子然居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宝妈妈,我是仙露的兄长,现在来把她带回家。”
老鸨自与家人断绝关系之后,就彻底把自己原本的名字给忘记了,给自己起了个字,叫“宝”。
没有人把她当宝,她也得把自己当宝。
宝妈妈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她目光如霜,冷冷扫向钟子然。
“三年了,没想到你还能来赎回她。”
她可没忘记,钟露每次从外边回来时,她脸上凄凄切切的神情。
钟子然沉默了片刻,他脸上的帷帽,在一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拿了下来。
“这三年谢谢宝妈妈了。”
不管当初宝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把妹妹带入这一行,选择权终究还是在妹妹手中。而妹妹因为他,做出了选择,宝妈妈在这过程中,是给予了妹妹一定保护的。
不论从哪个方面而言,他,或者说是原身,都没有资格指责宝妈妈,甚至他得感激她。
宝妈妈愣了一下,她还以为钟子然会辱骂她,骂她勾引良家妇女,害得他妹妹流落风尘。
这是一个风光月霁的男人。
宝妈妈脑中突然闪现这么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