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白水、葭萌、梓潼三关是蜀中的门户,那么绵竹关则是蜀郡的门户,它位于鹿堂山中,北临绵水,与绵竹县隔江相望,地势险峻,也是成都平原和外界相连的必经之路,只要守住此处,那么蜀郡便可无忧。
李渊初入蜀时,受制于大隋的的强大,在对隋政策上,借助地势之险,采取了层层守御的方式,绵竹关便成了他经营的重点险关之一,而比起李渊,李世民不但精通兵事,还多次往返于此,所以更加清楚绵竹关对于李唐王朝的重要性,一旦绵竹关有失,隋军可顺势进入蜀郡,把成都城团团困住,继而把帝都一锅端掉。也因此,哪怕李世民分兵各处,北方有三大险关可以抵御任何来犯之敌,但他依然派出心腹大将徐师仁率领两千士兵坐镇绵竹关,以防意外的发生。
这天,一支衣衫褴褛的溃军正狼狈的远处狼奔而来,很快便引起了绵竹关守军的注意。
“关闭城门!”徐师仁看着这支溃军,断然下令道。
“将军,这似乎是我军人马!”一名校尉为难的看向徐师仁。
“绵竹关哪来的溃军?如今形势不明,且隋军大举来犯,我们万万不能大意!”徐师仁也是李世民的心腹,曾在玄武门之变中立下不小的功勋,能被李世民安排到这个咽喉之地驻守,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忠诚力度,都深得李世民信赖。
“喏。”校尉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徐师仁的命令,派人迅速关闭城门,收起了吊桥。
眼看那支溃军慢慢接近,城上弓箭手张弓搭箭,射住溃军阵脚,将之拦截到一箭之外。见到对方止步不前,立于女墙之上的徐师仁朗声询问:“城下是何方兵马!缘何至此?”
绵竹关下的溃军之中,一骑飞马而出,遥遥对着徐师仁拱手一礼:“徐将军,末将乃是梓潼关守将封策将军麾下校尉李亮,梓潼关遭到隋军忽然偷袭,封策将军战死,仅余末将等人奔逃至此!”
绵竹关上众将士听到这话,无不骇然失色,要是梓潼关告破,那隋军至此仅需数天时间。
“梓潼关乃是北方三大险关之一,且北方还有十多万大军,隋军缘何至此?梓潼关又如何被隋军攻破?”徐师仁厉声喝斥道:“休要在此乱我军心。”
“此乃千真万确之事,末将绝对不敢欺骗将军。”继续扮演诈城角色的李大亮嘶哑道:“前不久,有大将段元哲率众穿过梓潼关,四天前,有溃军称是段元哲将军帐下溃军,并且溃逃回到梓潼关,封将军依言放其入关,谁知那些溃军竟是隋军士兵所扮,入城之时暴起发难,封策将军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敌军当场斩杀,我军将士群龙无首,一片大乱,继而让隋军趁虚而入,致使梓潼关陷落敌手。”
说到这里,李大亮一指身后将士,黯然的大声说道:“我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致使梓潼关守军只余下这些人,请将军放我等入关!”
“将军,怎么办?”一名偏将看向徐师仁。
“先派人赶回成都城禀报太子殿下。”徐师仁摇了摇头,说道:“不管对方真的是我军溃兵,还是隋军所扮,但他们出现在了这里,已经说明三关失守了。而这绵竹关乃是蜀郡最后一道关卡,我们更加不能大意。”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关显然已然失守,焉知这些人不是隋朝派来诈城的士兵?要是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就放其入关,那他们就是大唐王朝的罪人了。
“那城外这些人怎么办呢?”身边的副将有些为难的说道:“如果他们是我军士兵,这么晾在关外,岂不是寒了将士们之心?卑职担心关上士兵也会因此感到不安,毕竟都是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他是怕绵竹关守军因为关外溃军而产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也被拒之门外。
“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你先令他们在城外择地驻扎,并通过吊篮资助他们一些口粮,等验明了他们的身份,再放其入关。”徐师仁这么安排已是仁至义尽了。
“末将明白了。”副将也知道这是最妥当的安排了,他点了点头,对城下‘溃军’大声说道:“你们先在附近择地驻扎,并派一队士兵到关前领取口粮。只要验明了你们的身份,我们再打开城门,放你们入关!”
“将军仁慈,我等万分感激。”李大亮并没有纠缠不休,而是依言退回,这也令关上紧张、凝重的气势骤然一松。
……
“将军,关上唐军十分谨慎,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李大亮身边,一名校尉凑上来低声询问:“绵竹关好像人数不多,而且戒心也不太高,我们是否要强攻?”
绵竹关虽然十分险峻,但关城的本身却不算太过雄伟,城高不过两丈之高,凭黑冰台战士的本事,完全可以借助关城两边的山势,翻入关城之中。
“我们的到来,已令关中唐军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中,此时强攻,我们定然得不到好处。所以暂时听从对方安排,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是对方放松戒备,放我们入关再行入关,即便没有打开关城大门,戒备之心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重,,到时候我们再作决断也不迟。”李大亮否决了目前就强攻的方案,他深知强攻损失必大,黑冰台战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文武双全,上马可作战,下马可治一方百姓,是大隋最杰出、最忠诚的战士,每损失一人,都会令杨侗心疼不已,就算强攻绵竹关,恐怕这八百战士也所剩无几了。
一念至此,李大亮又吩咐道:“天黑以后,立即派人通知圣上,说明这边的情况,并请圣上暂缓进军,先让守军以为我们是溃军,待到徐师仁防备之心渐去,我们再择机动手也不迟!”
“卑职遵命。”校尉也赞同了这个方案。
李大亮指挥将士们后退,又对城上守军说道:“徐将军,卑职在这里驻扎也可以,只是我们奔行三天之久,未曾吃过一餐饱饭,将军现在能否先给我们一些果腹饭粮?”
对方虽已说过要给他们口粮,可李大亮还想进一步试探,要是徐师仁依言放粮,即已证明对方潜意识中相信了自己;若是不答应立即放粮,那其戒备之心不减。
徐师仁听到李大亮的请求,并没有立即回答,先凝目向城下“溃军”看去,只见这些士兵面有辣色,形容憔悴,思索片刻之后,对副将说道:“让人用吊篮把八百份干粮吊下去,先让他们填饱肚子吧。顺便看一看他们的表现,如果对他真是我军士兵,他们自然安分守己;如果是隋军的话,恐怕会择机进攻。”
左右也不过七八百个人的口粮,他们绵竹关完全供应得起。
“喏!”副将答应一声,转身命人准备干粮。
直到士兵把干粮以吊篮吊下,城上的唐军士兵都没有放松戒备之意,而城下士兵的老实表现也让城上士兵松了一口气。
“徐师仁虽然已经相信了我们,但却没有给我们丝毫机会,倒是一个谨慎之将,”李大亮一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干粮,一边暗中打量绵竹关,默默思索了起来了。
杨侗为首的主力大军已自梓潼关发兵,不久便会杀到绵竹关下,只不过绵竹关地势十分险要,亦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重地,杨侗这才令李大亮先带黑冰台战士先行一步,看看能否有突袭破城的机会,如今看来,今明两天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此关不但对大隋重要,对黑冰台战士也同样重要,因为黑冰台士兵之前始终行走在黑暗之中,哪怕立下大功,也默默无闻,而这场隋唐之战,是他们从黑暗转到阳光之下的大战。一旦下了大功,那么不仅获得正式番号,他们的皇帝也能据此功劳,把以前的封赏也借机落实到他们身上来。这倒不是杨侗舍不得封赏,而是黑冰台战士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若是大肆封赏,必为他人得知,这对大隋的名声不会太好,如果他们通过堂堂正正的战争获得大功,那么叠加封赏也能糊弄得了天下人。
作为黑冰台战士的主将,李大亮也知道黑冰台的很多事迹,对于自己麾下这支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的特殊的军种,心怀崇高的敬意,也更希望这些将士能成为威震天下的劲旅,堂而皇之的成为正规的士兵。
“将军,我们是否要依言扎营?”一名旅帅来到了李大亮身边询问。
“随便搭遮风挡雨的草棚就行了,不要让敌军看出我们的破绽。千万要记住,我们现在的身分是一支溃军,溃军就有要有溃军的样子。”隋军士兵专门训练过如何搭建营寨,但普通的军队可没有这份本事,要是他们搞出一座攻防兼备的军营出来,以敌将徐师仁的谨慎,肯定看出他们的破绽,所以溃军就应该有溃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