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侗又说道:“战争是打烂旧势力的最佳手段,只有把这些人歼灭了,朝廷的政令才能畅通无阻的执行下去,百姓享受到朝廷的利好政策,轻徭薄赋才能落实到位,地方才能真正的稳定下来。到时候,才能用南方税赋支持朝廷恢复中原民生。现在的中原大地千疮百孔,仅是北方之积蓄很难支持战后的河南大地,唯有加上物产丰富的南方,才能让朝廷迅速渡过战后的难关。这其中,又需要朕这个皇帝出面承诺,百姓才相信朝廷一视同仁,不计较他们从贼之罪,只有这样,南方百姓方能安心生产,为中原大地输送钱粮物资。”
杨侗说的是实话,历史上的李唐王朝之所以能够迅速恢复经济,并实现贞观之治。原因就是靠隋朝大运河,将南方钱粮源源不断运去北方。而中唐时期的开元盛世,同样是因为漕运的疏通,使南方大量物资北运,从而让关中和北方物资空前繁荣。
李唐王朝的两次兴盛和安史之乱后苟延残喘百余年,实际上都是得益隋朝开凿的大运河,残唐五代之际,谁控制了了漕运,谁就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到了宋朝,赵大索性建都于运河之畔的开封。
虞世南终于明白杨侗的用心,想到一年两熟、一年三熟的南方大地,也十分赞成杨侗重视南方的思路,他沉思片刻,又说道:“圣上,这样说起来,上游的巴蜀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杨侗笑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巴蜀的重要不言而喻。秦朝伐楚、大隋灭陈,皆从巴蜀开始,朕很明白巴蜀的战略地位。”
虞世南点头道,“圣上明白就好,卑职就不再多言了。”
杨侗的思路回到了这次海军出征的问题之上,如今的大方略已经定下,但很多细节需要确认一下。
杨侗向一边的张镇周说道:“从这里到长江,需要多少时间?”
张镇周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这条线路他也走过很多次,立刻躬身道:“启禀圣上,如果顺风的话,五天以内便可到达,如果是逆风而行,最慢也只是十天左右。”
说起风向,提前到来的房玄龄接口道:“这几天我发现吹的都是南风,偶然也有北风,风向好像不定。”
这也是杨侗想了解最关键问题,航海跟陆上行军不同,行军途中充满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
文帝当初以汉王杨谅协高颎、王世积和大将周罗睺率三十万海陆大军前去攻打高句丽。高颎、王世积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前者高颎精明强干,攘外安内,荡平南陈,战功彪炳;后者灭陈,定豫章、庐陵,堪称是战无不胜。但是他们水陆三十万大军齐头并进之时,陆军长驱直入、百战百胜,可是负责后勤给养的水军却遇到了大风浪,船只大多沉没于海,水军尚未抵达高句丽已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刚刚抛锚休整,就让高句丽军队袭击大败。深入高句丽腹地的高颎、王世积,关键要塞攻克不下,又遇雨季来临,陆上补给彻底中断,负责后勤的水军又葬送在大海之中,导致粮草供应不上,文帝远征高句丽的三十万大军最终以溃败告终,九成兵马遗留在了辽东大地之上。若是水军如期到达,哪还有后来的三次远征高句丽之战?
而杨侗刚才也发现旗脚飘向北方,说明现在是东南风向,这让他有些担忧了起来,生怕己军无法如期到达长江口。
张镇周身为大隋海军都督,这些年的大半时间都在海中奔波,对于东南海域的航海图和风向了解极深。他随即答道:“圣上,我们现在感受到东南风,是因为远处的太行山脉、泰山山脉阻挡了南下北风,但在海上吹的其实是北风;晚上的三更以后再来观察的话,大家就会发现变成了北风、西北风,不过现在正处于风向交换之时,过不了多久,北风就被南风取代,每年都是如此。为了拿到精准的风向信息,末将这些年询问了不下千名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一一印证过后,才得到了这些结论。”
杨侗问道:“那要多长时间风向发生改变?”
张镇周回答道:“按照往年的气候来说,大约十天左右就会发生风向改变之事,但今年开春以后,冷天时间比往年久,估计北风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这些战船都是新近打造的新船,全部用上工部和开天院研究出来的省力的滑轮组合,哪怕收起风帆,仅凭人力,也能在十天之内到达长江口。”
“如此就好。”杨侗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的话,时间上还来得及,他又问向房玄龄,“军队准备得如何了?”
房玄龄明白杨侗的意思,立刻躬身回答:“禀圣上,各项物资已经准备就绪,大军随时可以登船出发。”
杨侗缓缓点头,对众将说道:“如果三更是北风,那今晚就顺风出发!”
“喏。”众人纷纷应命。
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入帐,将一份前方军报呈上,杨侗接过军报看了一遍,喜出望外的对众人说道:“陆、顾、张、朱、沈、王、谢谢等等江南士族家主集中于陆氏别苑,密谋发动江都之变,谋事不秘被李密察觉,如今遭到李密血胜镇压,江南各郡县乱成一团,正是我军出兵的天赐良机。”
关于自己的算计、黑冰台的故意泄露等等歼灭江南士族的黑暗料理,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杨侗自然是略过不表。
“天赐良机!”
“李密自作孽,不可活。”
“……”
不明就里的将军们莫不是喜笑颜开,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自然知道敌军陷入内乱,意味着什么。
只有明白真相的房杜二人相顾一笑。
至于虞世南则是唉声叹气了起来,这么多传承数百年的江南士族就这样覆灭了,作为江南人士,他还是有此难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