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中仆射明示。”韦云起这个尚书中仆射,是大隋上上任礼部尚书,在先帝登基初年,还干过单人只剑差点灭契丹的壮举,杜如晦认为他有良好建议,连忙作出洗耳恭听状,
韦云起微微一笑:“在我们中原有句话,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情即是它是假的,但只要有人信,只要信的人多了,那它就是真的。只要圣上派人到西域散布谣言,说这群马贼乃是龟兹军队,是龟兹王眼馋商队之利,派军队乔装成马贼打劫商旅。人都这样,三人成虎的事情多的是,真真假假一说就会有人信,而圣上是草原共尊的‘圣人可汗’,说的在西域比谁都管用,只要圣上指定谁是马贼,那么他就是西域诸国公敌,毕竟,这伙马贼的存在,已经深深的威胁和损害到了大家的利益!到时候,可以在西域行台省堂而皇之的质问该国常驻代表,让他代表他的国家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此事乃是我们胡乱捏造,他根本解释不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面对我大隋精锐和丝路联军的正义讨伐,另一条就是全力缉拿马贼,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管选择哪一条,丝绸之路上的危机可解,这样又不会损害到我大隋的威严,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我认为龟兹王会选第二条路走,因为西域任何一个国家都承受不住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愤怒之火。”
君臣面面相觑了许久,魏征赞道:“中仆射这法子好!”
“这个!我感觉龟兹王对我大隋挺和善的,能不能换一个?”老实憨厚的姜行本有些不忍心,修嘉峪关的时候,龟兹王可是无偿资助三成本钱呢。
韦云起笑着说:“我只是拿龟兹做个比方,如果圣上瞧焉耆不顺眼,也可以说是焉耆王派人干的;不过西域诸国都很小,我建议找个大一点的国家来当冤大头,这种大一点的才有实力去找马贼、打马贼!”
韦云起这个主意与老美玩的套路一模一样,给了杨侗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让他眼前为之一亮,沉吟片刻,发现这一计除了有些阴险以外,完全可行,想了一想:“西域诸国是小国,打了没意思,朕听说薛仁杲、薛仁越兄弟在高原上混得不错,当起了吐谷浑的走狗,虽说没有入冠西海等边郡,却占领党项、嘉良的广大地域,迫使二国并为一部。”
“确有此事!”凌敬点了点头,道:“慕容伏允是个精通汉学的人,他到了党项之后,并非是孤军作战,而是联合一个叫吐蕃的部落式国家,对党项和嘉良进行南北夹攻。”
“吐蕃?”杨侗心下一惊,这可是一个大家伙呢,威胁之大,比巅峰时期的突厥还要高。
“是!吐蕃原叫孟族,战国以后,有些羌族部落,逐渐迁移过去。他们和当地人相融合,繁衍发展,形成了现在的吐蕃族。建立吐蕃族的牦牛部,统一牦牛部各个小部落的叫弃聂弃赞普。‘赞普’差不多是皇帝、君王、酋长的意思。如今的赞普名叫论赞弄囊,他消灭了苏毗部,统一了高原东部,被举称为‘朗日论赞’,在前年正式称为吐蕃国。”
这什么朗日论赞,杨侗没听过,总之不是松赞干布就好,“吐蕃和吐谷浑,哪个要强一些?”
凌敬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吐谷浑!吐谷浑与我中原王朝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度,此外,吐谷浑通过多年侵略战,又已有了善战之士十万之众,加上薛氏兄弟的兵,少说也有十五万之数。而吐蕃是一伙野蛮人,只知武力征服,不善治理,甚至连法度、文字和自己的文明都没有。这种国家就和突厥一样,以臣看来,强盛也不过一时。”
杨侗呵呵一笑,“那也未必,我族在千多年前不也是没有自己的文字、文明嘛?”
魏征说道:“但我们毕竟经历了几千的发展啊?”
“千万不要小看人类学习的本能,得益于我中原这个成功的民族,他们效仿起来,至少要少去几千年的奋斗历程。”杨侗望着众人,提示道:“我们许多习以为常的知识,对于这些处于蒙昧状态的民族而言,可都是至宝呢。建造工技、医学论著、军事著作、耕作技术、冶炼铸造、法律制度都是一个国家繁荣强盛的根本。为了世世代代超人一等,以后这些东西一律禁止外传。”
“尤其是冶炼铸造工艺,在我大隋几可问鼎世界之巅,将这些东西传给异族有什么好处?没有,传出的话只会让异族的兵器更加锋利、铠甲更加坚固,一旦他们学会了,就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师大隋以制隋,既然得不到好处,为何不秘技自珍?让我大隋的武器永远比异族锋利、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不是更好吗?”
“同理,军事著作只会让异族更为善战、医术只会让异族更为健壮、农书只会让异族更为富足、律法只会让异族更为和平有序……所以,这些知识切莫让异族学了去,谁敢外传,以通敌之罪论处。”
杨侗这话绝非危言耸听,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吐蕃,史上文成公主出嫁之时,李世民几乎将整个民族的文化精髓都送了去,此举促进了吐蕃军事、经济、医疗、律法、农业的全面发展,从而让一个奴隶社会一跃成为文化鼎盛的强国。这是什么?这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强大的敌人。
虽说这种垄断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交通不便,各国信息闭塞,一个相貌另类的人入境,便会引起全民关注,在全民关注、全民监视之下,他想带走些什么,实在太难,
“圣上圣明!”
众臣皆是高智商的人群,听到杨侗如是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些东西是何其之珍贵。
“圣上!”杜如晦拱手一礼,神情肃然的说道:“金德曼在前天向我说出了她的请求,希望我大隋能够接纳遣隋使,准许学生前来大隋学习。如今看来,其志不小啊。”
“嘿!这真是说来说来啊。告诉她,此事以后再议。”
“喏。”
杨侗冷冷一笑:“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女子,她若是我大隋男子,没准能够入朝为相。绝不能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
当杨侗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房玄龄发出了警告。
“圣上,臣没有中美人计。”房玄龄大呼冤枉,然后郑重的说道:“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如果你搞出什么事情来,朕就在洛水河畔竖一尊铜像,上面刻上‘大汉奸,房玄龄’几个大字,让你名垂青史。”
房玄龄脸都变了,连忙表态:“圣上放心,臣不会干蠢事。”
杨侗点了点头,言归正传:“丝路体系里的西域诸国不会干出损害自己利益之事,而吐谷浑不在丝路体系之中,先帝时期又断过丝路,朕觉得这个冤大头就让吐谷浑来扛好了,这不仅是我大隋对各国的交待,也是阻止一个强敌在边塞的崛起。”
“圣上!”魏征施礼道:“又一轮内战即将拉开,且不说李密那一边,单是拿伪唐这边来说,如果南阳方向战事不顺,需要用到几大军团,如果进展胜利,同样需要他们杀入巴蜀;所以我们目前可以并没有多少兵力去打拥兵十五万的吐谷浑。”
“那却未必!”
房玄龄眯缝着眼睛摇摇头道,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魏尚书忘了圣上对付突厥的方法了吗?当年的东部突厥号称控弦之士百万众,但他们他们还不是让圣上一一收拾了吗?圣上为何可以用小股兵力把突厥收拾得服服帖帖?原因是全民皆兵的突厥,每个人都要放牧,所以反过来说,则是全军皆民,正因为他们不能时时聚在一起,这才让圣上一一击破。”
“突厥如此,吐谷浑也是这般,吐谷浑人要生存,便要放牧。便是他们的王帐,在非战之时,也只有一两万人护卫,而其余人口,大都是以部落形势散于整片草原。我们确实没办法大规模歼灭吐谷浑,但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命一支奇兵去袭击。”
“没错!”杨侗笑着说道:“除了他们的王帐之外,任何一个大小部落,都是我军攻击对象。这种战法无非就是烧、杀、抢,打起来没点技术含量,朕就是这么发家致富的。”
“朕最喜欢打这种不动脑子的仗,要不,干脆由朕带着擅长干这行的骁果军去好了”
“圣上!”魏征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其实这种仗是我大隋最擅长的战法,每名将军都可以干得相当出色,每个大将军都干过。吐谷浑就这么一点兵,你这个军神、战神去的话,实在太掉价了。”
“……”众人感觉魏征这话说得太有水准了。
“魏尚书言之有理,没个百万兵的,都没资格让圣上出手。”
“事事都需要圣上,岂不是显得我大隋无人可用?”
“如果仗都让圣上打了,将军们哪有立功机会?这样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
杨恭仁临行之前,特意和大家谈过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杨侗看住,绝不能让杨侗上战场,是以一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
杨侗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