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至,你是吗?我感觉你好像不是。”他语气有些恍然,“但年宁说,他也不是,叫我滚开,他才不会救我这种人,那谁是呢?”
顾穆晟说得太平了,他呼气一点热度都没有,淡蓝色的雾霾一样,就像个垂死之人。
年至终于忍不住了,他腿软到沿着墙壁往下滑动,半跪在地上,陆梦连忙蹲下来扶住年至,但她感觉自己手上好像是一滩烂泥,靠着墙都扶不上来,她本来想骂顾穆晟几句,说他强取豪夺逼人留下之类的,但对上顾穆晟的眼神她也打了个冷颤。
——顾穆晟看着年至的眼神,根本不是想留下他的人,是想留下他的命!
年至却还在抖,他在道歉:“顾穆晟,穆晟,《破冰》真的是我画的!”他激动得眼泪流下来,年至心里太清楚了,要是他松口了,这疯子能当场把他溺死在冰水里:“你亲眼见过我画出来的啊!穆晟!我对你有恩,你放我走吧!”
他双眼发红,这张和年宁有几分相似的脸露出了年宁从未露出的脆弱表情,绝望地哀求:“穆晟,你不能看着我就这么毁了!”
顾穆晟居高临下地看他,他的手动了一下,拷在床脚的链子叮铃作响,仿佛冰块碰撞,他的眸光渐渐消失:“我已经毁了,年至。”
顾穆晟喃喃自语:“他终于愿意承认是他画的这幅画了,我等到离婚,又等到他嫁给林鹤尘,等到我差点死,等到我被关进精神病院,等到他嫁给另一个人又离婚,才等到年宁愿意亲口承认,你的《破冰》是抄他的。”
他整个人透出一种非常不正常的感觉,看着外表和之前无异,但在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有种触目惊心的专注,顾穆晟的声音很轻又冷:“年至,我很有耐心,你可以不说真话,你也可以永远不用说话。”
顾穆晟半闭着眼睛:“这几年里,我查过俄罗斯的学院档案记录,调查过年宁,调查过你,那段时间和我待在一起的人的确是你,年宁根本没去过俄罗斯,我查不到他的出入境记录,我用了很多手段,查到的人都是你,而且我还查到...年宁那段时间在给幕书白守灵,后来我挨了我爷爷一顿毒打,强行把手伸到了他的前夫幕家,想要调查清楚那个人是不是年宁。“
顾穆晟静了许久,才哑声笑道:“幕家刚“死”的大少爷幕书白给我看了监控,他的夫人那段时间和他在一起,恩爱不离,根本不可能出境….年至,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从哪里看到的《破冰》?”
年至双手撑在地上,终于不抖了,陆梦完全顾穆晟吓懵了,根本不敢伸去扶他,李杜也惊得不轻,小心出声劝:“顾少,你冷静点…”
年宁静了很久,才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第一次看到《破冰》这幅画,是从你一个保姆的手机屏保上….后来我用在了《破冰》里,就叫她们全都删了。“
顾穆晟的胸膛剧烈起伏,他闭上眼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吐气就带雾了,似乎五脏六腑的冷意都被沸腾的血液奔流燃烧殆尽,呼出热意来:“.....你为什么要抄这幅画?”
年至低着头:“因为我感觉,只要我照着画出来了,无论多少钱,你都会买下来。”
年至眼神和语气都很恍惚:“我一开始并不认识你,但你一出面就高价拍下了我一幅画,一千六百万,我从来没有卖过这么贵的画,但我过去找你的时候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另一个人,你以为我是年宁,所以才愿意用这么高的价格,拍下我的画。”
“而你对年宁有好感,但你不想说出来,你想让年宁主动来靠近你,追你,所以你只是矜持地高价拍画,别的什么都不做。”
年至第一次见到顾穆晟的时候,是在萨斯的画厅,他那个时候还是新生,画虽然被放进了画厅里,但放出来只是充充场面,他这种新生的画不会有人买的,年至就带着一顶软毛的貂皮贝雷帽站在自己的画旁边,结果没过多久就被通知有人用一千六百万拍下了自己的画。
拍下就走了,只留了一句【看来你考上了萨斯,不用谢。】。
年至不想放弃如此阔绰的买主,高级的画家都是要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养一些愿意为自己花钱的富人买主的,他费尽心思地打听到了对方的消息,更加不想放弃了。
居然是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