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宋令枝下颌的手松开力道,沈砚垂眼望着掌心上泣不成声的宋令枝,眸色暗下一瞬。
他沉声:“不会。”
宋令枝遽然抬起头,似乎是难以相信沈砚会网开一面。
沈砚不动声色,挑唇轻笑,一字一顿:“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了。”
宋令枝眼中惊诧。
沈砚起身弯唇,他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打断他一条腿,枝枝觉得如何?”
……
……
阴雨缠绵海岛,暖阁杳然无声。
槅扇木窗紧紧阖着,层层青纱帐幔后,贵妃榻上拥着一人的身影。
白芷轻手轻脚,端着漆木茶盘朝贵妃榻走去。
帐幔挽起,榻上的宋令枝双眸紧闭,眼角泪珠未干。
三千青丝枕在臂弯,宋令枝睡梦中也不得安稳。一双烟雾般的柳叶眉紧紧皱在一处。
白芷还不知那日魏子渊来过客栈,只知晓自家姑娘好似同沈砚吵了一架。
一连数日,宋令枝闷闷不乐,时常倚着贵妃榻发呆,或是望着楼下长街,或是仰头看檐角乌雀。
她眼神空洞茫然,空无一物。
有时
紫檀案上的药碗刚从茶房端来,如今还热腾腾冒着汩汩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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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端来,拿着汤勺轻轻吹一口气:“这药是奴婢亲自盯着他们煎的,姑娘试试。”
药汁苦涩难咽,混着方才唇齿间的血腥,倏然一阵恶心涌出。
宋令枝捂着心口,一手拂开白芷,朝外连声咳嗽。许是手上力道无轻无重,竟将白芷手中的药碗推倒在地。
清脆一声响,碎片落满一地,黑黢黢的药汁洒落,苦涩的气味无孔不入。
白芷连连后退,又怕碎片扎伤宋令枝,忙着上前:“姑娘,您先别下地,奴婢找人来洒扫干净。”
言毕,又提裙,匆忙往外跑去。
暖阁无声,只余窗外秋雨潇潇。
药碗断开,尖锐的瓷片泡在苦涩药汁中,瓷片尖锐,些许碎瓷落在狼皮褥子上。
宋令枝垂首敛眸,忽的伸出手。指尖碰上冰冷瓷片的刹那,混身颤栗乍起。
她猛地收回手,心中惊恐不安。
白芷的声音在楼下响起,约莫是想找人上楼帮衬。
宋令枝又低身,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手心握住碎片的那一刻。
倏地,眼前落下一片黑影。
她陡然一惊,还未握紧的瓷片又一次无声掉落。
抬头望去,入目所及,是一双幽深晦暗的眸子。
沈砚凝眉沉声:“你在做什么?”
宋令枝别过眼睛,她已许久不曾和沈砚说话,今日也不想。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须臾,宋令枝听见地上传来清脆一声响,余光瞥见沈砚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
宋令枝双眉紧皱,撇过头,背对着身躺下。
后脑勺尚未沾到枕上,忽的,眼角又瞥见沈砚站起,越过满地药汁,沈砚朝宋令枝缓步走去。
瓷片冰凉,并未直接递到宋令枝手上。
沈砚右手握着瓷片,左手攥住宋令枝手腕,强迫她手指搭在右手上。
“枝枝不是恨朕吗?”
“握紧点,兴许就能……”
他俯身,凑至宋令枝耳边轻语,“杀了朕。”
血珠子汩汩从沈砚掌心落下,殷红的血迹斑驳,明明是沈砚强迫自己握紧,宋令枝却还是忍不住后怕。
一双柔荑被沈砚握在双手之间,他左手轻一用力,瞬间,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沈砚掌心滑落,流淌满地。
宋令枝睁大眼睛,强掰开沈砚握着自己的手指:“——松开!”
撕心裂肺,宋令枝哑声嘶吼,“你疯了!”
摊开的掌心,血迹斑斑,碎片早就扎在沈砚手心,他脸上却仍是淡漠,泰然自若。
“……终于肯和朕说话了。”
兜兜转转一圈,只为这么一件小事。
宋令枝愕然仓皇:“……你真是疯子。”
秋风凄冷,宋令枝嗓音落在风中,摇摇欲
”
甲板上的身影一颤,不似梦中的一触即散。
宋令枝身影僵直,回首望去,目光惊恐对上沈砚的视线。
她连连往后退去,面上惶恐不安:你别过来……?”
海浪翻动,脚下不稳,再往后一尺,便是万丈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