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功课是霓缨亲授,整个过程并不顺利。
可她从大字不识到能通读典籍,皆因霓缨那一句——不理文事,可因不喜,不可因不通。
奈何这书上的字她基本能认得,但它们拼在一起就变得十分晦涩难懂,读了半晌都没解出意思来。
“拔茅茹……包荒……”
身边忽然凑过来一颗脑袋,雾爻猛抬头,就见霓缨近在眼前,正偏头与她同看。
雾爻连忙收起书,跳下车扶她,问:“这就出来了?”
霓缨一手搭她臂,一手提摆蹬车:“不然我过个年再出来?”
雾爻:“早上路也好,那两人躲后面的马车里又讲又笑故意闹人,路上隔开就听不到了。”
霓缨蹬车动作微顿,偏头留意,果然能听到后面马车里不加遮掩的话音,轻轻一笑,弯腰入内:“你又知是专程讲给你听的?”
雾爻紧随蹬车,纠正道:“不是给我听,是等我听到再告诉你。”
霓缨:“哦,那你说说看。”
雾爻眼珠一转,溢出几分狡黠,忽从马车窗探身出去,冲后面扬声:“难不成我在外头听到几声狗叫,回来也要叫给女郎听吗——”
后车里两个女官的话音戛然而止,雾爻心满意足一屁股坐下,后腰压到书册,才想起来那卦象还没解。
马车外传来马蹄声和铁甲碰撞的细碎金属声,是此行护送的骑兵队在列阵。
一道男声在外响起:“广明折冲府校尉褚游,此行负责护卫女郎周全,若女郎无别的吩咐,我们即刻启程。”
片刻后,车内传出女人温柔有礼的回应:“有劳褚校尉,现在就可以启程。”
褚游一声令下,马车驶动,一路朝南前往京城。
临近城南时,忽然阻塞难行,霓缨拿过帷帽戴上,轻撩车帘。
战后的贝州一片萧条,官府在城内各处设下派粮处,百姓早早排成长队,裹着老旧的棉服瑟缩于寒风中,随着队伍寸寸前行。
车队刚好途径南门这一处,因拥堵之故,走走停停。
雾爻凑过来小声说:“听说新帝登基后为振民生,下令各道减免赋税开仓济民,百姓都欢喜着呢。”
霓缨放下车帘:“好事。”
马车彻底停住不走了。
褚游的声音在外响起:“崔娘子,外面……”
雾爻迅速起身探出,瞄一眼又凑回来,笑道:“女郎,有人为你送行来了。”
车队好不容易越过拥挤的南门,去到城外才停。
霓缨刚出马车,裴文律已开口解释:“我今日刚巧在此主持派粮,你说过不必相送,但眼见车队经过,实难视若无睹,便耽误你片刻。”
霓缨瞟他一眼,见黑色厚氅下露出官服一角,可见所言非虚。
“表兄言重,是我见不惯别离,便省了这环。”
裴文律心说你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干笑道:“也是,你……可还缺什么?此去路远,也不知何时能归。”
“都备好了,多谢表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