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毛巾递给他,又帮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旁边,双手背后,埋着脸,很过意不去:“对、对不起……”
他接过去,擦脸,“没事。”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我悄悄抬头,观察他,见他脸上的表情的确跟刚才比缓和了不少,我松了口气。同时更加感到抱歉了,“对不起,我这里没有男士的衣服让你换……”
由于他是正好站在楼下的。
那壶水让他淋了个结结实实,从头湿到脚。他此刻已经在擦头发了,闻言还是很平淡的一句:“没事。”
我咬咬手指,很愧疚地解释:“我没在岛上见过你,最近岛上死了很多流浪猫,所以以为你是……你是坏人来着。”
他掏掏口袋,拿出来两条蓝色的条状物,就是他之前在楼下喂大黄的东西。
“猫条。”他说,“你要试着喂喂看吗?”
……
我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根猫条,蹲在生鲜超市外面,朝睡在一堆盆栽里面的大黄喵喵叫两声,吸引它的注意力。
等它懒洋洋地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后。
我将猫条的封条拆掉。
我是没闻见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大黄的眼神却一下子变了,从之前懒洋洋不羁的状态一下子变得兴奋无比,喵喵叫着就一颠颠儿地跑过来,眯起眼睛舔猫条。
我认识猫条的。
以前跟悟少爷他们养杏花雪花时,悟少爷也给它们买了猫条。我喂过。杏花雪花每次看到猫条,也跟大黄一样很兴奋。我忍不住想,猫条对于猫来说相当于人类的什么食物呢?
我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了棒棒糖。
因为悟少爷说过,猫条不能天天吃的哦,一周喂两三次就好啦,只能算作奖励。
但棒棒糖也不能天天吃吧,却也可以作为奖励。我每次用糖果奖励那些嘴甜的小朋友,他们的眼睛都亮亮的,同样很兴奋。
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一扬。
“喵”
我听见了另一道猫叫声。
转头去看,就看到了大白。大白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相较于大黄要挑食不少,所以很瘦。我听小朋友们说,大白以前是一位老奶奶喂养的家猫,经常吃鱼,后来老奶奶去世,它就变成流浪猫了,别人喂它吃的猫粮它经常挑嘴,所以就饿着。
大白探头探脑地蹭过来,也想吃。
但我手里的这根猫条已经有大黄在吃了。
我身旁的那个男生将他的猫条拆开了,喂大白。
我悄悄侧头,看向他。
他的头发被擦过了,但还是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不小心将口水滴到他的炸猪排饭上,这次又是将水泼到他身上。但他每次都没跟我计较,上次把猪排饭送给我吃,这次还给我猫条喂猫。
我感觉脸颊烫烫的,是觉得丢人。
许是我盯着看了太久,他有些不自在,也侧头过来,与我视线相对。
我:“……”
我连忙垂下头,继续喂猫,很心虚。
他:“……”
他沉默一会,最先开口:“你搬家了。”
“欸?”
我惊讶的连忙抬头。
他没看我,在低头专注喂猫,声音平静:“你以前是住在东京的吧。”
原来他也还记得我啊……
我小心翼翼,“之前的饭,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也许就饿死了。”
“不用在意。”他停顿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说,“我记得你还欠我两首歌。”
我顿时脸红:“我记得的。”
那时候我嗓子受伤,哑掉了,没办法唱歌。他就告诉我,可以先欠着。不过之后我就因为禅院家的人找来离开那里了,啊等等,那之后他不会还去找我了吧,但是没有找到我。他是不是怀疑我是故意逃走的。
我慌张地抓住他一点袖子,解释:“我那是……那是不得已离开,不是故意吃了你的东西不唱歌的。”
他低头看着被我扯住一点的袖子,微微有些愣神。
我也逐渐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
“……”
尴尬的沉默过后,他说:“我没怀疑你。”
“哦、哦……”
我磕磕绊绊回应过后,沉默的氛围再次袭来,过了会,我试探性寻找话题:“你的失眠症,好一点了吗?”
他:“好很多了。”
“那就好……”
“嗯。”
再次沉默起来。
“……”
我纠纠结结,再次努力寻找话题:“你、你怎么也来袖岛了。”
他:“我来帮我的一位学长处理事情。”
“这样呀……”
“嗯。”
又沉默下去了,这次我怎么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说了,索性就这么尴尬下去了。
等猫条喂完了。
大白和大黄晃悠悠的离开了,去选好地方晒太阳。原地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纠结过后,咬咬指尖,小声开口:“我会补给你的。”
怕他不理解,我又补一句:“那两首歌,我会补给你的。”
之后,我又想起来,我之前给他唱歌时,反反复复只会母亲教我的那首,虽然也有想学习新歌,却唱得结结巴巴,不是忘词就是跑调。
于是我又添一句:“我现在……有学会新歌。”
他目光微顿:“什么歌?”
我一脸认真:“哆啦a梦的主题曲。”
之前我经常跟津美纪一起看哆啦a梦的,悟少爷也经常哼这首歌的主题曲。慢慢的,我就学会了。
“……”他嘴角抽了抽,好像是回忆起不太美好的记忆。
我紧张:“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没。”他说,“这首歌很好听,只是想起某个很欠揍的人而已。”
我眨巴一下眼睛,问:“那我现在唱吗?”
他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下次吧。我还有事。”
“下次?”我歪歪头。
“嗯,”他将抵着墙放的武器袋拿起来,背到肩上,“我的大学就在离袖岛不远的地方,等我下次来,你再补回来吧。”
我弯弯眼睛:“我就在这家鲜果超市工作,那等你有空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盯着我,视线微顿。半晌,他总是拉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罕见的微微上扬一下,“嗯。”
可等他再次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彼时我正在店里忙,结完账抬头,才发现我刚才结账的人是他。
等我下班,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一直等在店外,我感到很抱歉。但他却是将刚才在店里买的一份面包递给我,“没什么,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谢谢。”我将面包接过来。
我们坐在沙滩旁的长椅上,此刻太阳已经即将落山,远处的夕阳将海面都照得金灿灿的,我开始十分认真的唱歌,最先唱的是母亲教我的那首,其后才开始唱哆啦a梦的主题曲。
唱前面那首歌时还好,他全程表情都很认真地听我唱歌。可等哆啦a梦的主题曲一出来,我明显感觉他在忍笑。
所以没唱几句,我就纠纠结结开口:“是太难听了吗?”
他清清嗓子,“没,我只是想到了你之前唱幼儿园的歌而已,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真的吗?”我感到开心,因为被夸奖了,有点飘忽忽的捧脸。
他嘴角又扬了扬,很轻:“嗯,不过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嗯?”我咬一口面包,疑惑地看他。
“之前你说,就算是喂流浪猫狗结果多出来的剩菜剩饭都好,坏掉馊掉的也行,你什么都吃得下去。”他看向我,见我表情呆呆地看他,他神情很缓和,“那时候就感觉你很容易满足。刚才夸你的时候,你的开心也全写脸上了,一点遮掩也没有。”
我摸摸脸颊。
发现……好像嘴角的确是一直上扬的,还几乎要扬到耳根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但是……
——“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我的嘴角再次控制不住。
自从第一次被悟少爷大篇幅夸奖之后,对于别人称赞我的话,我就总忍不住笑,或许就像他说的这样,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那些小朋友们可能就是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才每次跟我见面都夸我,毕竟我一开心,就会想给他们买糖果吃。
“我很喜欢别人夸我。”我轻声。
之前一直被直哉少爷贬低,说我长得丑身材差劲,脑子也蠢得像一团浆糊。好长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后来才逐渐发现,我长得应该还算不错,起码我能利用脸蛋示弱,获取一些便利。
再后来。
还是因为悟少爷夸我,我才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蠢。
我弯弯眼睛,再次朝他笑:“谢谢你夸我。”
他也再次扬扬嘴角。
之后,我们交换了名字。出于某种方面的考虑,我沿用了‘爱知’这个姓氏,因为老板的缘故,整个袖岛的人都以为我姓爱知。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七海建人。
之后我们又见面了几次,我带他在岛上参观,他带我到他大学附近的地方玩。我对他的学校很好奇,他便主动提出:“你要试着来旁听吗?”
“旁听?”
“嗯。”他买了一瓶橘子口味的汽水,递给我,“大学管得很宽松,每节课基本上都有别的系或者是外校的人来旁听。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
“感、感兴趣!”不等他说完,我就立马回答,眼睛亮亮地注视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去,声音含糊:“嗯,那明天早上,我早上十点有课,你要来吗?”
“嗯!”我重重点头。
同时思考,如果赶最早的船五点半出发的话,差不多九点左右能到他学校附近,可以来得及。我朝他笑,“谢谢你。”
“这没什么。”他不自在地将自己手里的汽水罐打开,仰头喝。
晚上我回去。
就跟老板请了明天一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