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绚丽的烟花在头顶上炸开,胤礽抬头看着烟花,笑着问胤祚要不要猜猜他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胤祚不知道,勉强配合:“难道是散步的时候发现的?”
太子轻笑:“算是猜对了吧。”
他抬头静静看着烟花在空中绽放又消失,直到胤祚都快等不及时才缓缓开口。
“孤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其实是在孤生辰那天。”太子对亲近之人一向很少自称孤,而是直接说我,但此时却好像是因为除夕的场合,也像是在回忆某个特殊的人。
“十三年前,爱新觉罗·胤礽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同时却也带走了他母亲的性命。”
“我从未过过生辰。”
他从小就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告知自己的身份,他是大清朝的太子,日后要接替皇阿玛登上皇位。
他要对得起他的身份,对得起因生他时难产去世而死亡的额娘,要对得起对他付出无数心血的皇阿玛,要对得起自己享受的一切,要对得起大清的子民。
他要任何事情都比别人快,要任何事情都比别人做得更好。
被教导吃饭,行礼,请安,谈吐,用词,读书,习武,交际,兵法,权衡。
他没有自己休息的时间门。
他是太子,额娘用生命换来的太子。
可现在的他已然接受,并且咬牙坚持,但那个七岁的孩子却不懂。
他想像大阿哥一样打马玩耍,想像三阿哥一样休息的时候拿本书就窝在房中一整天。
他从未见到过额娘,可那时的他却很想念她。
如果额娘在,是会劝他再坚持坚持,还是会亲自下厨做一盘点心来安慰他呢。
他少有的做了大胆的事情,自己一人从毓庆宫中偷跑了出来。
“这个皇宫很大,却没有一个可以让孤自己安静待着的地方。”
跑出来了,可又能去哪呢。
皇阿玛忙于政务,胤礽不愿也不想因为自己‘太累了’这种软弱的理由去打扰他。
不知不觉中,他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个好地方。”胤礽又重复了一次。
安静,偏僻,却又有两分野趣。
周围的竹林阻挡了外人窥探的目光,头上露出一方天空,可以看见星星和月亮。
冬日会有积雪,夏日会有鸣蝉,连秋日也会有秋风同他作伴。
好像在这里泡上一壶茶,随着茶水就可以将那些委屈咽下腹中,晚风也可以将不安的心绪吹走。
“胤礽这个名字,已经和太子不可分割了......我也不能,你也不能,我并没有什么可忧烦的。”太子又抿了口茶,热气在冬日中飘渺盘旋向上,将少年的眼眸遮挡,似苦闷又似洒脱,“我可被皇阿玛钦点要照顾小六,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伤心呢。”
只是众人都以为他此时会因为小六分走了皇阿玛的宠爱与关注在伤心而已。
他不想面对那些打探的话语和同情窃喜的目光,便一个人躲来了竹林,讨两分清静。
“都已经除夕了,就放过我,让我休息一下吧。”
胤祚一时之间门不知道该做何言语,毕竟在他的心目中,太子完美坚强到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打倒,他没有私心,任何事到他手中几乎都那么简单。
文采飞扬,武艺高超,兄友弟恭,待人亲切。
可这样的太子......竟然也会累。
胤祚突然扑到了胤礽的怀中,闷声闷气:“我会帮你的。”
他不知道历史上是什么原因导致太子被两立两废,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灵。
他认为面前的太子是一个好的太子,未来也会是一个好的帝王。
二哥的心中有宽广的天空和包容的大海。
“我会赚好多好多的能量,给太子哥哥换好多好多的东西。”想了想,又像是打补丁一样加上一句,“还有皇阿玛。”
所以,和这样的太子比起来,到底是谁认为他可以去争抢那把椅子啊?!
这不是要他命吗。
他这个动不动三天两头给别人脸色难看的人,到时候上朝还不得被那些大臣们气的撅过去。
大臣们年纪那么大,还动不动喜欢死谏晕倒。
到时候是给大臣们喊太医还是给他喊太医?
这不开玩笑吗?
胤祚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让本来还有些沉闷的太子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哪有拿老先生们说嘴的?”
但口上这么轻声训斥,太子的眉眼却全是轻松的笑意:“怪不得德妃娘娘和玛嬷说你是个开心果,孤当时还不信,说小六最听话懂事。”
胤祚一脸无辜:“我实话实说嘛。”
而在两人气氛缓和开始闲聊之时,身后竹林深处的康熙对梁九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跟着他离开。
他说过了,他的太子和小六都是心性纯善之人。
就让他们呆一会吧。
虽然过年得了封号很开心,但过完年胤祚就不太开心了。
他要去上学了。
“我不想上学——”今天就是搬住所的日子,胤祚整个人都趴在箱子上,阻拦小泡子把它们搬起来,“我不想去阿哥所——”
德妃其实也不想让胤祚搬过去,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祚儿......”
下朝特意来看乐子的康熙双手背在身后,冷笑道:“朕就知道他得闹这一出。”
那要不然说您是爹呢。
胤祚现在是康熙说什么都可以,踹他两脚也行,他就是不想上学。
他有开学恐惧症!从上一辈子就有了!
而且这尚书房的学,一上就是十年,一年只有五天假期啊。
最重要的是——“还不是皇阿玛骗了我!”
说什么让他只上半天课!结果让他不上的是武课!
武课他本来就不用上!还用得着他特意写个条子批准吗?!
每天三四点就起来要去上的文课他还是要去上的啊!
三四点,无论春夏秋冬这个天它都不会亮的好吧,也不怕他摸黑摔跤把门牙磕掉。
到时候别人一介绍,嘿,这是我清朝的丑阿哥。
丢不丢人啊!
胤祚在心中无能狂怒,手上却是一动不动:“我不管,我就是不要那么早起床。”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还骗小孩。
这种行为十分可耻,他强烈谴责。
日后他得专门用石板刻下这件事情,把它传下去,让后人都知道康熙是个骗小孩的皇帝!
胤祚不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传了下去,那丢人的只会是他,而不会是康熙,现在的他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康熙又冷哼一声,大步走过来,一把薅着胤祚的后脖领就给他了拽起来:“就这小身板,你想当螳螂啊。”
胤祚气结。
这不是说他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吗?
一旁的下人其实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胤祚从箱子上拽下来,只是没人敢动手而已。
现在见皇上等不及自己动了手,于是趁机一个两个,接二连三连忙把箱子都搬走,移开到胤祚阿哥的视线范围之外。
康熙没耐心了:“反正你今天无论怎么哭闹,你都得给朕去上学。”
还是那句话,没听说过哪一朝的皇子是个文盲的。
就算有,他康熙的皇子也不能是。
不说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起码要对答如流,知晓典故。
省得出门在外给他丢脸,被人讽刺了,听都听不出来。
胤祚不闹了,转换战策开始试图唤醒他爹那一丝慈爱之心:“可是儿臣身体弱......每天都起那么早,会低血糖的。”
康熙不知道什么是低血糖,但想来也就是那些子症状:“朕给你安排一个专属太医,你不好朕就拿他是问,保证你的健康。”
胤祚吓得连忙拒绝:“不不不,这还是算了。”
这岂不是日后连装病都没法装,而且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吃药。
这不行。
康熙瞥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德妃一眼,提着胤祚就往外面走:“朕亲自送他去阿哥所。”
看他还怎么逃。
“所以这就是你害我被皇阿玛逮到睡觉的原因吗。”胤祺欲哭无泪,“我本来想着今天阿哥所那么乱,肯定没人注意尚书房呢。”
谁知道他睡着正香的时候一个侧脸,就看到了黑着脸站在门外的皇阿玛。
不开玩笑,他当时连遗书怎么写都想好了。
胤祚也不好意思:“实在不行,五哥被罚抄的五十张大字我帮你写一半。”
见胤祺刚要答应,胤禛在一旁幽幽开口:“可如果字体不一样,被皇阿玛认出来之后,皇阿玛绝对会更生气吧。”
而且这件事和小六有什么关系,皇阿玛重视他所以才会亲自送他来尚书房,没看他们这些兄弟都没有被皇阿玛呵斥,甚至还得了夸奖。
以胤祺这种学习态度,被抓住是早晚的事。
要他说,小六还是太心软了。
胤祺一想也是,于是一张脸更苦了:“我也不想上学。”
但看他们现在都待在这里,就知道这种抗议并没有用。
只不过胤祚的吵闹也是有好处的。
康熙为了安抚他,给他的几位兄长放了一下午的假——索性现在也才刚恢复上课,众人的心思也都没放在学习上,缺半天的武课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把本来在晚上的温锅宴挪到下午吧。”大阿哥拍板。
温锅是“暖房”的意思。
搬入新家,亲朋好友会带着自己的礼物来此祝贺,而主人就要负责拿出好菜来招待他们,给新家增添两份人气。
从四阿哥开始,温锅宴已经办了两回了,现如今为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