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村私塾的学子们,逐一到了出师的年岁。其人。
“也对,”皇帝垂首看着面前卷宗,“这般人物,若是能轻易追溯其踪迹,才是怪事。”
沈翠儿大着胆子抬眼去看御座上的君王。
后者合拢了厚重的卷宗:“既有人培养出这许多人才,朕如何能目不识珠,置之不用?沈爱卿请起,望你来日成为我朝肱股之臣。”
“……”
后来,众学子偶然相聚时,大家议论起此事:“若不是大家都有同样的回忆,我真的会以为,是我十岁那年,大梦一场,至今未曾醒转。一个乡野小童入睡时,梦见了自己荣华一生。”
说话的人,穿着文士常见的圆领袍衫,蓄了一把短须,气质清肃,正是当朝御史中丞。
一女子笑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薛夫子那天,你还拉着我说要逃课去河边玩泥巴。如今想来,何尝不像一场大梦?”
她看起来已经不算年轻了,眼角有几道纹路,身上带着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御史中丞看她一眼:“咱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你又与我同年入朝,本以为能互相照应着,结果你偏偏喜欢去闲散衙门修书编书。”
“人各有志嘛,”女子饮了口茶,悠然自得,“祝你早日位列二公,得偿抱负。”
这些学子之间,说话自然不必小心翼翼。
御史中丞笑了笑,又看向人群中安安静静的一位蓝裙女子:“还有你,当时谢公最看好你,结果你正值升迁的大好时机,却选择了外放?”
蓝裙女子正是沈翠儿,闻言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太劲未尝就是好事。外放暂避风头也不错,何况还能为治下百姓做点实事。别急,我迟早要回到那个权力中枢的。”
“好啊,你个沈翠儿,”御史中丞笑着拿手去指她,“木秀于林,你贬谁呢你?”
他们本就是至交好友,自是明白沈翠儿只是在说笑,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啊……”御史中丞又幽幽叹了口气,“看来咱们薛夫子带出来的学生,倒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众人对视间,其实都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们从不随波逐流,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选择了就不后悔。
御史中丞举杯:“我敬你一杯。”
沈翠儿与他碰杯:“赵二所在的那支队伍打了胜仗,要随着大将军回朝了,到时候她也许会留在朝中。”
“听说了,”御史中丞饮尽杯中酒,“她当年明明苦学多年中了进士,却忽然选择弃文从武,唉……你们这些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
“只是在寻找更适合自己的路吧,就像薛夫子说过的,人生其实有很高的容错,”蓝裙女子笑了笑,“赵二选错了一次,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这话我也一直记得,”御史中丞有些出神,“说来奇怪,当初她说这话时,我没什么感触。如今人到中年,每每不敢迈出步子时,却频繁地回想起这一句。人生其实有很高的容错啊……犯了
一个错,得罪一个同僚,其实并不是人生的终结。继续走下去,提醒自己别再跌同样的跟头就是了。”
“对了,”有人忽然道,“你们还有再见过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何人,大家自然都清楚。
“没有。”众人互相望着,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在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