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知道是谁,据说是曾经和他一起参加过宴会的周成瑞,在一次喝酒时不小心说起她开过玩笑说“不喜欢女人”,这件事竟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甚至出现了一些过分的试探。十三王爷甚至提起过,若是她,就算是男人似乎也能接受。同样的话术,赵忖某次和她吃饭也无意间提到过。
虞渔没有表明态度,也就是婉拒。
这又说明了问题——一个人的吸引力,综合起来看,并不仅仅是漂亮的皮相而已。
对于这一点,虞渔了解得很深刻。
有很多人曾经真心实意地夸她的眼睛很好看。
可虞渔知道,单论好看,这双眼睛比起她在现实中的那双眼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仍旧有很多人会望着她的眼睛失魂落魄。
红娘也曾和她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以前虞渔认为,所谓的眼睛会说话,是用眼睛来表达情绪,譬如喜怒哀乐怨。
现实世界的虞渔便是这样的。
她想要什么,她的眼里便会赤裸裸地流露出那种光,那种光很直白,容易让人心惊。
可是再多——也只是小孩子要糖吃的那种渴望。而并非她曾在红娘眼里看到的那种光。
红娘眼里的那种光彩,才是真正的漫不经心却又势在必得。
因为她将所有的环节,都由幻想变为了现实,只差最后一击了。
而如今的虞渔眼中的光彩,却和之前在现实中的有所不同。
当然,和红娘的也有所不同。
她经历的种种——作为高官手里所把握的滔天的权势、作为红娘的委托人始终如一的信念、作为一个外来者始终保持清醒的豁达,以及所有的成就聚集起来的一种厚度——都渐渐成为凝聚在她的眼睛里神采。
她已不再脑袋空空、一无所有。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虞渔喃喃自语。
可她还有一件事没完成。
三天后,她广发请帖。
邀请很多熟人来到陈府一聚。
各方势力都有,他们只不过是承她的面子,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宴会上。
虞渔甚至连皇上也邀请了。
总之那天晚上,陈府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上京顶尖的权贵全部汇集于此。
因为来的贵人太多,外头里三圈外三圈全是侍卫把守,生怕出现任何的异常,这里面但凡有一个人遭遇了不测,汉国都是要变天的。
虞渔吩咐人做了好酒好菜,没有太奢华,但胜在食材新鲜,做法独特。
但是这里来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来以为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却因为虞渔开场的一番话,而莫名和谐下来。
“我请大家来陈府做客,其实不是为了满足我做主人家的私心。”虞渔开了个玩笑,席上的人便也多少露出了点笑意。
“当然,也不是为了请大家吃菜,我这里的菜太普通了,只能垫一垫肚子。”
“只是我的姐姐,作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在三天前,由我送着亲自在上京西郊的某座山上下葬了。”
“这本是家事,不该在贵人这样多的场合提起。”
“只是今日若不提起,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我的姐姐是个奇女子,她教我古琴、琵琶、跳舞,读书。”
“我想把我姐姐交给我的东西派上用场,结果成了读书人,其他的东西都废弃不用了。”
“这两天我想了很久,她的那些绝,我既然了,多少也要找个机会找些观众捧场,于是我便想到了各位贵人。”
“饭毕之后,请大家移步隔厅,我搭了个台子,各位正好当观众。”
“也了却了我阿姐的一生,我想与她做个告别。”
虞渔说到这里,是动了真感情。
她想到红娘,眼眶便红了。
她用袖子遮掩着擦了擦眼泪,袖子拿开,大家还是能看到陈鱼眼眶湿润的样子。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陈鱼在官场这么多年,哪怕最低谷的时候,也从没人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可今天提到她那过世的姐姐,她竟悲怮至此。不少人心思被陈鱼牵动着。
坐在左边第三位的小将军想,当时他把陈鱼差点压到天牢里,陈鱼都没露出一点怯色,更别说掉眼泪了,她的姐姐对她定然很重要。
于是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小将军问虞渔:“陈鱼,你姐姐叫什么,既然是这么厉害的女子,我们也应当知晓名号。”
虞渔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紧跟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我的姐姐叫陈红玉,是冠绝江南的花魁,她叫陈红玉。”
她竟然是花魁的弟弟么?
“我说出来,便不怕大家轻贱我,这世上各种人有各种人的活法,我从未为我的出身感到耻辱过,若是没有我阿姐,便没有如今的我,我的种种,都是她传授于我。”
“若有一天我的名字被写进了汉国的史书里,希望里头有我姐姐一席之地,她叫陈红玉,红色的红,美玉的玉。”
坐在末席的史官默默记下了陈红玉三个字。
虞渔说完,便请大家吃饭。
可大家都没有心思吃饭,虞渔便朝诸人说:不要把场面弄得太伤感,这本是好事。
“若是大家一脸沉重,我反而更伤心了。”
虞渔这番话一出来,大家吃饭的速度又快了些。
小将军和赵忖不对付,微服私访的皇帝和对面的十三王爷不对付,而曾经□□的大臣又和□□的大臣不对付,可虞渔游离在众人之中,既不冷淡这边,也不冷落那边,没一会儿,场面又和气起来。她这“左右逢源”的功夫,都是在这六年当中练就的。
等大家吃完饭到侧厅去等着的时候,虞渔回房间换了身红色的衣服。
等虞渔出现在侧厅搭建的小台子上的时,仆人已经准备好了古琴和琵琶。
看到虞渔一身红衣出现在台上,下头窃窃私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平日上朝也好,私底下着装也好,虞渔穿的衣服都是素淡的,要么是青色,要么便是玄色,亦或者是白色。
除了六年前那次游街,虞渔从未穿过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