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你在相国寺住了这么久,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徐非雪嫁人了。”
姜沐言侧目看向姜雅朵,这个她倒是真的不知道。
“嫁人了?嫁的谁?”她问。
礼部尚书遭贬官,举家搬离京城,徐非雪若不想去蛮夷之地,嫁人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
可这么急匆匆的嫁人,找的人家恐怕不会有多好。
“嫁了一个寒门出身的九品芝麻官,好像是什么京畿县尉。”
姜雅朵说的眉梢飞扬,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她之前就看徐非雪不顺眼,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她这个庶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现在好了,老天有眼,赐给了徐非雪一门好亲事。
姜沐言蹙眉,九品的京畿县尉,官职确实不高。
但这样一来,徐非雪也算是留在了京都,不用去蛮夷之地了。
否则去了南边再嫁人,就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蛮夷之地回不来了。
“长姐,你是不知道,徐非雪嫁人可寒酸了,连嫁衣都来不及绣,是去成衣铺子里买的,一点都不合身。”
“听说喜宴也只摆了几桌而已,就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京中没有一个世家去贺喜,连徐非雪的外祖家都只去了一个小郎君。”
姜雅朵想想就开心。
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徐非雪,她倒要看看,徐非雪以一个九品芝麻官夫人的身份,还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可相府千金,就算只是一个庶女,那也是高门府邸的贵女。
姜雅朵幸灾乐祸的说了好一会儿,见姜沐言不搭话,没兴趣和她一起对徐非雪落井下石,她便止住了话头。
“长姐。”姜雅朵换了一个话题道,“爹爹的生辰快到了,给爹爹的生辰礼你可准备好了。”
“嗯。”姜沐言点头。
“长姐给爹爹准备的是何礼物?可否让我瞧瞧?我不知该送爹爹什么礼,长姐让我参考一二吧。”姜雅朵道。
“从相国寺请回来的一份佛经。”姜沐言倒没有瞒着。
佛经是她在佛前求了七日,光衍大师亲手给她的。
徐家倒台,让姜沐言有些不安。
她怕徐家只是前车之鉴,相府有朝一日会落到更凄惨的境地。
佛经是她的一份心意,希望能保佑爹爹平安。
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相府荣耀依旧,只求她的爹爹能平安。
奈何姜沐言的心意听在姜雅朵耳朵里,只觉得她抠门。
平日里爹爹给姜沐言的银钱是最多的,结果爹爹生辰了,姜沐言只送一份不要钱的生辰礼?
太抠了。
爹爹白疼她了。
姜雅朵越想越觉得,姜沐言是个白眼狼,爹爹白疼她这么多年了。
“长姐,全府上下都说,你和表哥的亲事作废,再无瓜葛了,是吗?”
姜雅朵看着姜沐言,自以为不留痕迹的开口,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姜沐言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嗯。”
“真的啊!”
姜雅朵瞬间喜上眉梢,她早就知晓,可得到姜沐言的亲口确认,她还是喜不自禁。
姜沐言和陆承彦的亲事作废,是不是说明,她的机会就更大了?
陆家嫌弃姜沐言失了名节,可姜家和陆家的亲事完全可以继续的,大不了换一个人就是了。
她名节还在,她没有被萧南瑜抱过,她清清白白的,陆家人没道理嫌弃她。
只是她庶女的身份,恐怕有点配不上陆承彦。
不过也没关系,等生米煮成熟饭,就是配不上,陆承彦和陆家也不得不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了。
这还是文德门刺杀,姜沐言丢失名节一事,给到了姜雅朵启发。
陆承彦从不正眼看她,她使用常规手段是很难嫁给陆承彦的。
姜雅朵从扶摇阁离开后,就开始琢磨着,她该如何才能和陆承彦生米煮成熟饭。
她能和陆承彦接触到的机会,最近的一个也就是姜文櫆的生辰宴了。
姜文櫆是朝廷大臣,他的生辰宴,每年都贵客众多,陆承彦也一定会来。
等她失身给陆承彦,再当众闹开,人言可畏,陆承彦就是不想负责也必须得对她负责。
否则一个强要了未出阁女子的身子,却又提裤子不认的无良之辈,御史台弹劾陆承彦的奏折都能堵了他半条仕途。
陆承彦是个聪明人,就算再不喜欢她,为了自己的仕途,定然也会同意娶她的。
姜雅朵打定主意,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在生辰宴当日,让陆承彦乖乖钻进她的圈套之中了。
姜雅朵正琢磨着,突然看到前方提着一桶水,艰难行走的红桃。
红桃是姜沐言的贴身丫鬟,在扶摇阁一向很得脸。
但姜沐言去相国寺之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把红桃给降成了二等丫鬟,现在干的都是一些粗使活计。
姜雅朵看着红桃,心中缓缓生成一计。
她乐得一拍手,开心的回了自己院子。
夜幕降临后。
姜沐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她没睡,她有预感,今夜萧南瑜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的是,她等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突然福至心灵的睁开眼睛。
这一睁,她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颀长黑影。
得亏萧南瑜不是第一次来,否则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肯定会被吓一跳。
“你醒了?”
萧南瑜站在床榻前悄声问。
他站得位置很巧妙,不远不近,不会太近给姜沐言压迫感,也不会太远。
至少他隔着纱幔,依然能看清床榻上的姜沐言睁开了眼睛。
“你真的来了。”姜沐言缓缓坐起身。
萧南瑜眉尾微微扬了一下:“你在等我?”
“……”姜沐言闭嘴不言了。
弄得好像她很想他来一样。
“你怎没去相国寺?”姜沐言沉默了几息,问萧南瑜。
“我被圣上派出京去办事了,昨日关城门前回来的,今日入宫面圣,今晨打听到你还未回府,本想明日去相国寺的,结果你今日便回来了。”
萧南瑜跟姜沐言解释,他为何没去相国寺找她。
他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姜沐言心下了然了,心头似乎有一股莫名的郁气散去,顿时轻松了不少。
萧南瑜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被圣上派出去办事,脱不开身了。
“星星和舟舟怎么样了?在梨园没事吧?”姜沐言又问两个孩子。
“没事,你放心,他们在梨园很安全。”萧南瑜回答道。
姜沐言稍稍放心,又问:“那些追杀你的人呢?”
“已经查清楚了,那些杀手是冲着胡珣来的,他们想活捉我,以此交换救胡珣,你放心,余党一网打尽都被我抓起来了,没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星星和舟舟不会有事的。”
萧南瑜知道姜沐言担心两个孩子,能说的都尽量跟她解释清楚。
“那就好。”姜沐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不会危及到两个孩子,其他的都好说。
姜沐言坐在拔步床里,看着站在她床前的萧南瑜,总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萧南瑜夜闯她闺阁,每一次都站在床榻前和她说话。
她看着萧南瑜挺拔的黑影,忽然歪头朝外间张望:“你进来没吵醒绿蕉吧?”
绿蕉回来,在她外间守夜的就变成绿蕉了。
“你的守夜丫鬟被我弄晕了。”萧南瑜回答道。
他直接撒了一把药粉弄晕的,没看守夜丫鬟是谁。
姜沐言:“……”
放倒她的守夜丫鬟,萧南瑜倒是干脆又利索,还手法熟练。
“对了,绿蕉之前一直和我在相国寺,现在又跟着我回了相府,梨园那边两个孩子怎么办?青石能照料得过来吗?”
在相国寺的时候情势所逼,绿蕉没法跟着萧南瑜、青石走。
姜沐言想着,也许过两日萧南瑜就会带萧以星、萧以舟回相国寺,便没让绿蕉下山回梨园。
结果绿蕉这一留,就和两个小丫鬟一起跟她回了相府。
“买回梨园的小丫鬟照料得挺好,绿蕉教小丫鬟做的羊乳,两个小家伙也挺喜欢喝,你这边若是不方便,让绿蕉留在相府也成。”萧南瑜道。
姜沐言想了想,点头道:
“那便让绿蕉留在相府吧,她出府比我方便,有事也能及时帮我传递一下信息。”
萧南瑜颔首,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萧南瑜今夜前来,主要是跟姜沐言解释,他为何没有带两个孩子去相国寺找她。
现在解释完了,其他的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两人之间,好像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各自沉默了半晌,萧南瑜轻声问姜沐言:
“你爹生辰快到了,相爷生辰宴那日,我可以来吗?”
那一日,陆承彦肯定也会到。
萧南瑜担心若他也在场,姜沐言心里会别扭。
“当然可以啊。”姜沐言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来的,“你想来便来,我爹爹肯定也会给镇国公府下帖子的。”
得了她的允准,萧南瑜唇角微微扬了一下。
奈何夜色太黑,室内又没点灯,姜沐言看不到他清隽面庞上的表情变化。
姜沐言和萧南瑜两个人,要说熟悉,好像不太熟。
要说不熟悉吧,好像又挺熟的。
两人每次碰面,十有八九是围着孩子转,或是与孩子相关之事才会聚到一起。
一旦该说的事情说完,两人就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有点点尴尬,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尴尬。
似乎各自沉默对他们而言,已经不算是尴尬了。
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他们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及一床纱幔。
萧南瑜每次来姜沐言的闺房,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今夜不知为何,似乎这股玉兰香格外的浓郁。
以前,他对玉兰花的香气没什么特殊感觉,对他而言就只是一种花香而已。
可现在,他闻到淡淡的玉兰香,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姜沐言清艳夺目的脸庞。
哪怕她就在他眼前,他脑子里也还是有她。
一张张或笑或哭的白净小脸,有时候还会暗暗瞪他一眼,生动极了。
“你还会梦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