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狐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将门合上。
“我记得,父亲大人上回曾说过,跟长公主走得太近,会引火烧身,牵连陆家,您能否先告诉我,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陆敏冷笑:“故弄玄虚半天,原来是为了问我这个,怎么着?你陆廷尉神通广大,自己没打听出来,还用得着来问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下一刻,陆惟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是来自博阳公主吧?”
陆敏的冷笑像被人忽然捏住嗓子,横死当场。
书房里静得可怕。
他想问陆惟“你是怎么知道”,但这句话问出来,就像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但保持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陆惟在黑暗中慢悠悠道:“父亲大人,您与博阳公主的私情,陛下知道吗?”
“你这逆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陆敏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声音不知不觉有些轻。
陆惟漫不经心:“看来不仅陛下不知道,这段私情还比博阳公主跟赵炽和离更早吧,当时赵家还未出事,博阳公主怎么说也是赵家妇,您身为光禄寺卿,同样是有家室的人,与博阳公主私通,此等丑事若传出去,博阳公主也许不会有事,但父亲大人您的官位,恐怕就很难保住了吧?”
时下民风开放
,寡妇再嫁再寻常不过,便是身份高贵的女子们,像博阳公主,在家里养点面首,旁人顶多就私下调笑两句。
但现在可不一样,这两人的私情远在博阳公主和离之前,陆敏自己也有妻妾儿女成群,此事若传出去,必定是满城风雨,长公主给陆家送礼物的事情,今日传多远,陆敏与博阳公主的事情,只会十倍于此。
陆敏气得脸色青白交加:“胡说八道,你到底有何证据,连你父亲都敢如此污蔑!陆敏:……
面对他,陆敏是真发不出火来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陆惟提笔在雪白宣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义安公主、淮阳郡王章年、兴国公世子李玄,除了陆敏之外,这几个人都是博阳公主府上的常客。
以及,长秋令宋今。
名单是他根据离京之前对长安众人的了解,和回来后陆无事整理的消息整理出来的。
其实名单上本来应该还有汝阳侯刘复,这家伙也很喜欢四处赴宴玩耍,不过他显然不是这种人,头一个就被陆惟划掉了。
这里面会有谁,是跟柔然人暗中来往的呢?
义安公主是博阳公主的亲妹妹,性情没有博阳公主那般张扬,比较好相处,但是她跟博阳公主一样,和柔然人来往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以排除。
他的毛笔将名字划掉。
淮阳郡王章年,因父母早逝,从小养在长安,如今才将近弱冠,但已经成婚了,妻子出身华阴杨氏,跟杨园是本家,据说身体不太好,不常露面。章年自小是跟着当今天子和博阳公主这些哥哥姐姐一块玩的,跟博阳公主亲近些,也很自然。
另有兴国公世子李玄,同样也是热爱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比刘复还爱流连花丛,但其人有些刻薄,张口便能让人下不来台,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余皆不入他眼。
这两个人,似乎也不太像会跟柔然人勾结的。
唯独宋今,在边城两次指使旁人对公主下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他很少出宫,更别说赴博阳公主的宴,也没听说博阳公主跟宋今交情好。
如果这两人一直私下往来,又是通过什么联系的?
陆无事被叫过来,听说之后在旁边冥思苦想半天,忽然冒出一句。
“郎君,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博阳公主为何不上告陛下?”
“因为嫉妒。”陆惟倒没有意外,“在长公主回来之前,博阳公主才是长安最引人注目的那朵牡丹,但现在世人大多都去看长公主了。”
以博阳公主的行事性情来看,会隐瞒下来,再正常不过。
“还有一个原因,博阳公主可能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就当成笑话一样,随口说给陆敏听。但如果只是道听途说,外头现在一定也有流言了。”
陆无事点点头:“是,长安城传这种事传得可快了!”
陆惟:“所以博阳公主一定是从某个人那里听见的,那人让她不要乱说出去,她也答应了,又忍不住,才对陆敏吐露一二。此人首先要有足够的动机,跟柔然人勾结,杀长公主,肯定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顶多只能让陛下丢面子,让别人说偌大北朝保不住一个长公主,仅此而已,他们所图必然更大。”
陆无事眼睛一亮:“那果然就是宋今了吧?!他本来就想杀长公主,长公主到张掖那天的柔然刺客,也跟他脱不开关系,但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对公主出手啊!长公主出事,他也没有好处啊,不是吗?难道宋今被先帝处罚过,又没法找先帝报仇,这才记恨迁怒长公主?”
陆惟摇摇头,这个猜测就太不靠谱了。
陆无事:“现在宋今深得陛下信任,您无凭无据,贸然去告发,肯定无法扳倒宋今的,说不定陛下还要怪罪您,可我们总不能真等那刺客出了手再抓人吧?说不定殿下就真有危险了!”
陆惟想了想:“你将长公主送过来的礼物清点一下,陆家其他人都收了也不必管他们,只拿我那份,再送回长公主府上,然后告诉他们,不管殿下如何威逼利诱,我也绝不可能尚主的。”
陆无事:?
陆惟:“怎么?”
陆无事一脸“您这闹的又是哪一出”的表情。
陆惟微微一笑:“既然水已经搅浑了,不妨就更浑浊些,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陆无事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的长安,会有多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