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在宫里也没吃好,毕竟十年在外,一路上曲折坎坷,要与皇帝交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皇帝必然也有许多话要问,这一大半天都未必能讲完,公主此时方觉饥肠辘辘,忍不住多夹了两口酸汤牛肉。
“陛下说,谢维安投诚时,也将自己早年为赵群玉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坦白了,其中就包括沈源案。他主动交代自己奉赵群玉之命,写信给沈源,说朝廷愿意为他撑腰,给了沈源出兵的底气,又仿冒沈源之名,写信给我。这一切,他都直言不讳认下了,谢维安说当年迫于赵群玉淫威,他曾铸下大错,所以愿以死效忠陛下,与陛下里应外合,铲除了赵群玉。”
章钤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赵群玉到底为何要杀沈源,两人有私仇?”
章玉碗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此事说起来,竟与我还真有点关系。”
沈源当年一心要伐柔,而先帝,也就是她的亲弟弟景德帝深感姐姐和亲塞外孤苦伶仃,也起了想要大败柔然,接姐姐回来的心思。沈源窥见皇帝心思,自然大喜过望,一味撺掇皇帝西伐,景德帝越发心动,双方眼看一拍即合。
赵群玉得知之后,自然极力反对。
他反对出兵的理由有三,一是目前朝廷国力不足,财库空虚,拿不出钱打仗,二是柔然势大,这样一场仗必然旷日持久,原本就空虚的国力更加耗不起,只要大军出动,就很难再说收回就收回,到时候只能一味向前,一错再错,三是沈源此人好大喜功,为了西伐可以不择手段,蛊惑君王,罔顾国计民生。
三条理由冠冕堂皇,驳得景德帝无话可说。
章钤气急败坏:“赵群玉简直一派胡言!这三条听上去煞有介事,实际上毫无道理,只能蒙骗局外人!攻打柔然之前,孙家意图谋反案发,被查抄财货,这笔财货也成了大军的粮草来源之一。”
章钤点头:“记得,您曾说过。”
章玉碗:“这件事也损害了赵群玉的权威,因为孙家之前是依附于赵群玉的,赵群玉再反对出兵,未免有跟孙家勾结之嫌,他也有所顾忌。当然,最主要是皇帝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位置,所以当李闻鹊上书,加上我的来信,皇帝最终下令李闻鹊出兵,赵群玉没有再反对。”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隐秘的微笑。
“其实赵群玉还有一层私心,他不看好李闻鹊,不认为李闻鹊会轻易胜利,等到朝廷折戟,他再劝皇帝退兵,肯定事半功倍,而且皇帝权威折损,他自己的威势反倒更上一层楼,所以他没再拦着,只是赵群玉没想到,李闻鹊居然成功了。”
“有了这场胜利,皇帝就有了底气,而相应的,赵群玉不得不退出一射之地。这场君臣博弈,只要有一方退了,就会一退再退,赵群玉正是因此,开始步步溃败的。”
章钤摇摇头,忽然说了句:“幸好,幸好!”
章玉碗:“幸好什么?”
章钤:“幸好我只是个公主令,而不是朝堂上站着的衮衮诸公,否则以我这脑子,现在怕是被坑死了还要帮忙数钱!您要不是如今说了来龙去脉,让我自己去想,恐怕多加一辈子都想不出这些真相!”
章玉碗:“先前我也不敢肯定,只是隐约有些臆测,与陛下见面细说之后,许多疑惑谜团才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