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懂她在笑什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能保持一种呆呆的缄默。
她也没解释,而是又大方地给了他一颗,这次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至少她是没听到那样像嚼骨头一样的声音了。
但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他的指尖试探般碰了碰她的手,相比一开始自然地交握,这一次他的五指都在颤抖,还带着火热的温度,好片刻才再次牵起了她的手。
与此同时,他用一种轻飘飘得不带一丝重量的声音说:“……有点甜,但是,不讨厌,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她这样说,在春日温热的阳光中哼起了轻快的歌。
他们继续往前走。
在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因此缓和了许多后,她便继续笑,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并顺其自然地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们交错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他先是一愣,就像终于被激活的木偶,好像也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从相遇到走了一路都还没互相交换名字。
于是,他很快就告诉了她。
但是,如前面所说的,很遗憾的,她没能听清。
不久前哭泣的眼泪蒸发掉了她的大部分力气,精神上的折磨比她自己预料的更让她疲惫不堪,当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时,她就开始急促而飞快地眨着自己的眼睫。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加快,渐渐的,对方正在一张一合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她的耳边滤去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只剩下血液鼓动的声音。
很显然,她产生了耳鸣,甚至脑袋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一片,紧接着,双腿就是一软,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像石子坠湖般往下沉,直接摔倒在地,还拉着他一起滚下了旁边的斜坡草地。
天旋地转的感觉就此袭来。
她感觉到滚落的过程中有一双手在须臾间虚虚地抱住了她的身体,对方柔软的发丝在某一瞬好像掠过了她的眼睑,惊起了撞进春日里的小鹿。
下一秒,紧绷的神经断了弦,她的意识也断了片。
等到她再次听到声音时,已经是被背在背上的状态了。
她恍惚地眨了眨湿润的眼,感觉自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在确认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后,她也不觉伤心了,同一时间,似乎察觉到她醒了,背着她的人微微偏过头来道:“太好了,你醒了……”
那样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喜,稍稍拉回了她的意识。
“渴……”她说:“想喝水。”
“再等一下,我带你去河边。”他这么说,脚下加快了步伐。
期间,她的脸颊垂下,贴着少年单薄的肩。
他的骨架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加纤瘦,甚至有些硌人,她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对方耷拉在脑后的发丝稍长,柔软地覆盖着纤细的后颈,当扫过她的鼻尖时,带来了细密的痒意。
对此,她微微张嘴,回应他的是一句带着哭腔的感谢:“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到底是害怕的,她梦到自己孤单一个人被抛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在梦里不断地哭,不断地哭,那些护送她却被盗贼杀死的人化作了怨鬼,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要将她拉进地狱里偿命。
她以为自己即将在黑暗中孤独地死去。
但是,并没有,醒来时,他依旧在她的身边。
而他对此仅仅一愣,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托着她的双臂向上颠了颠,以防她滑下去。
颠簸的脚步让她下意识抱紧了他的双肩,她问他这次是在哪里了。
他小声地告诉她还在山上,但是快下山了,他已经背着她翻过了一座小山了。
闻言,她强忍住掉眼泪的冲动,感觉到周围入了夜,春天的晚风吹来,袭凉地吹动他们的发丝。
但这一次眼睛的酸涩不是因为害怕,相反,鬼使神差地,她不再像昏迷前那么恐惧,而是从这个身形纤瘦的少年人身上感到了几分安心。
心中泛起滚烫的热意,近距离中,她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冷冽的气息。
她翕合嘴角,道:“放我下来吧……”
他却说:“让我背着你吧,你很累不是吗?”
她没有否认,只是隔了几秒后问他:“……重吗?”
“还好,我天生力气大。”他的语调平淡得称得上乏味。
但她依旧说:“我可以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十二单这种层层叠加的衣饰还是挺有重量的,她本意是想为他减轻负担,但他却说:“夜里寒凉,你还是穿着吧。”
“……嗯。”
她抿了抿嘴,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地说:“对不起……”
末了,她又说:“谢谢你……”
“不用说这样的话……”他学着她白天的口吻,言语却相当单调:“我才要说对不起和谢谢你,如果不是我的话……”
话音到这,他及时住了嘴,许是怕这个话题又循环起来,扯也扯不清。
她也努力压抑住矫情的思绪,后知后觉才想起了昏迷前的每个细节。
“そ……”
她在某一刻轻轻咀嚼着这个字的发音,覆在他耳边,柔软地问他:“「素」,这是你的名字吗?”
当时她并没有听清他的名字,但隐约听到了这样的音节。
对此,她如此真诚地评价:“真好听。”
闻言,他一顿,便也放软了声音说:“喜欢的话,那你就这样称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