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孤单

战火已经飞到人间各处,目之所及,战火纷飞,饿殍遍野。

整片天已经变成了灰色,日光时时被遮蔽着,整个人间都变得灰蒙蒙的,战火的硝烟不时会借着带着血腥味儿的风吹到杨婵这里,风与尘,催发了人间的雨。

人间许许多多的大江大河在如今仙人们不休的相斗中就已经死去,成了腥臭难闻的一潭死水,在找到干净的水都艰难的情况下,万物生灵生存成了一件难事,即便是从天上下下来下雨,也是黑色的。

眼前令人怵然的一幕幕生动地为杨婵演绎了什么叫做“死”——安静,沉郁以及绝望。

杨婵下了昆仑山以后就一直待在西岐城,就算是离开了西岐,不是去远离人烟的北海,就是寻常人逃离的战场,她从来没有真正直面过如今的天下。

她觉得很害怕,浑身汗毛直立,这种害怕应该是人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就像她一直抗拒着鬼怪和死灵一类的事物。

她默默拿出了不再明亮的宝莲灯,她捧在手中,渴望着它像曾经那样发出光亮,带来奇迹,让一切死去的、绝望的东西都拥有希望。

可惜,宝莲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反应。

老君坐在车前,看到人间之景,眉头一直轻轻皱着,现在的情况和他预料的一样,阐截一旦开战,就不会是普通的如同人间王朝兴替一般都会发生的战争,而是如同仙凡之战的涿鹿一样,注定是影响三界,遗祸无穷的“天灾”。

青牛车缓缓驶过,途径的流民看到他们衣着体面,形单影只,便觉得他们是落难贵族,聚成前来向他们抢夺干净的水和粮食。

老君受哪吒之托要把杨婵平安地送到乾元山,当然不会任由杨婵被人欺负,但他也不愿意为难难民,他轻轻叹了口气,刮起了一阵和煦的风,将他们通通轻轻拖到远离青牛车的位置,不让他们靠近,他们跑着上来,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缓慢行驶的青牛车后,不知是哪个开头跪在地上,恳求道:“神仙,救救我们吧。”

杨婵顿了顿,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她看向老君,老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哪里有干净的粮食和水,不过,丹药倒是挺多的,车子一边走,袖子里一边滚出许许多多丹药到地上。

这群饿的快发疯的人拿到可以吃的,才不管手上没见过的东西能不能吃,给了就和着泥土往嘴里塞,他们也不尝,好像急切地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可以往自己空荡荡到灼烧搅动的胃填补就好。

可是这么点小东西,塞牙缝都不够的,别说填饱肚子了,他们跪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望着老君。

老君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他们过多牵扯因果,他背着身子,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可是与他相对而作的杨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她心中的害怕在此刻化作了羞愧。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誓言,狗屁自由,她想,他们连活着都艰难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是多么的自大和愚蠢,她放在膝前的手慢慢收紧,蓝色的衣服被

她收到手心里是军营出身,在武将那里很有威望,但是文臣这里,他那点资历就太不够看了,平日里少不得仗着老臣的身份给他下点绊子,为王的姬发尚且如此何况是十来岁的姬旦呢?

再说,周氏此次东征,许多臣子本就颇有微词,有所忌惮,他们是大商下的臣子,就算受禄于大周,但对真正的主臣心中总是尚存着许多忠义在的,更何况如今朝歌中发生了一场政变,商太子代由暴虐的商王执掌大权,这让他们看到了大商继续延续的希望,反过头来就觉得对自己的老东家起了点不太对劲的心思。

当然,这些迂腐到有些“单蠢”的公卿们胆子没有真大到敢李代桃僵的地步,他们只是想借机让周王知难而退,跟大商重新握手言和,和整顿朝廷,励精图治的商太子一起共治天下。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一群连鸡都没杀过的士大夫,怎么可能杀过人,他们抖如筛糠,恐惧地看着那个哭着擦眼泪,还在那演悲伤的少年,匍匐在地,仓惶地谢罪,恳求姬旦如他父亲一样宽宏大量,不要计较此事。

姬旦疯了才不会不计较,他摆了摆手,发号施令,之后不忍的转过身,身后的侍从得令压住了某一个大臣,压着他,生生砍下来了主谋的头颅。

人的头哪里是这么容易被砍下去的,那刀压下去,压了好几次,那人都没有死干净,惨叫声回荡在周宫中,被迫杀人的大臣也吓得涕泗横流,直呼饶命。

姬旦充耳不闻,单薄的身影借着周宫彻夜通明的烛火被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攀在那个死命挣扎的人身上,预示着真正的杀人凶手。

姬旦闭着眼,昂着头,眼中已没了泪,他攥着拳头,浑身微微发着抖,全力压制自己的恐惧。

四象这个不良儿童,早把杀人放火看了个遍,她是整个周宫里唯一不害怕的,她跑上前来,牵住了姬旦的手,昂着头,打量着姬旦的神情,听到烛九阴在一边说:“他虽然借刀杀人,以杀示威,但自己还是很害怕的。”

“他杀人也会害怕?”四象悄声问。

“自然,”烛九阴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嘴里的甜味儿都散去了许多,说,“人心复杂,爱恨共生,可以一边崇敬一边憎恨,也可以一边恐惧一边狠厉。”

他说的是九苗的事,不过,他看着四象,又笑了起来,嘴里的甜回了味儿:“但复杂的不只是人心,这世界也总是复杂而矛盾的,黑与白、阴与阳、浊与清,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也不要绝对地去看待。”

“那要怎么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