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垂钓

盛夏虽热,夜里却凉,渭河上的水冒着雾气,轻飘飘地扬在水面上,杨婵觉得有意思,整个人扒在船栏上想去够河面上的雾,被陆压一手给提溜了回来。

他提杨婵跟玩似的,把杨婵提回了安全的甲板上,让她老实坐着。

杨婵坐在船上,眼睛亮晶晶地借着船欣赏着不断后退的山川月色,直到陆压给她塞了一杯热酒,杨婵摸到杯子竟然是热的,低头看去,听到陆压说:“那是酒。”

杨婵诧异。

“你不是说你累了,打算休息了?喝点酒暖暖身子,一会儿就可以去睡觉了。”

杨婵轻蹙着眉,说:“可我不喝酒。”

“哦,”陆压伸出手,摊开,说,“那就还给我,然后滚去睡觉。”

杨婵一身反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陆压喝了口酒,稀奇地问:“你难道听我的了?”

杨婵一口喝下热酒,然后“砰”地一下重重放到甲板上,终于换来陆压一个讶异的眼神,杨婵洋洋得意,哼了一声,说:“就是要跟你反着来。”

说罢,她拍拍手,站起身,准备非常帅气地背对陆压前行,结果走两步,酒气上头,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只觉得脚像是在踩在云上走,还以为自己在飘,欣喜地扬起双手,迎接风的到来。

陆压看着她杵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见她张起双手,迎接凉爽的河风,闭眼专心倾听夏夜潺潺的流水声和不绝的蝉鸣声,然后“咚”地一下,头着地,倒在了甲板上。

陆压脸色一变,忙赶到杨婵身边,将她抱起来,却见她脸上飘着两坨红云,额头映着撞到地上的红印子,而她自己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闭着眼,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他试图理解杨婵脱线的行为,想了又想,好笑地说:“一杯倒还逞强什么?”

杨婵醒来的时候天光正亮,前行的船也停了下来,她从屋子里出来,刚好撞上坐在船头,拿着鱼竿钓鱼的陆压。

陆压手里拿着鱼竿,一动不动,听着开门声,背着杨婵,轻声问:“醒了?”

杨婵点点头,走到船头,跟他一起坐着,陆压没有看她,手却推给她一碗汤,让她喝了。

杨婵疑惑,陆压解释道:“是醒酒汤。”

“不过,我也不知道一杯酒有什么好醉的,又有什么好醒的,但熬都熬了,还是喝完吧。”

“你做的?”

“不然呢?”

杨婵踌躇,陆压问:“怕我下毒?”

“不是,”杨婵将碗端起来,说,“我怕这汤难喝。”

杨婵长到这么大,也就两个男人给她做过饭,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未来夫君,但是前者手艺惨不忍睹,后者手艺勉强及格,这给杨婵一种男人做不好饭的错觉

她连四象蛊都不怕,当然不怕陆压给她下毒,但是她怕这汤难喝到极点,让她当场飞升。

陆压终于理她了,他转过头,用一种被质疑而不爽的表情盯着杨婵,空余的手拖着碗底,在杨婵踌躇时,一推碗底,将汤水灌了进去。

杨婵被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嘴里就飘起了香嫩的鱼香味,再一细尝发现是酸酸甜甜清爽的口感,这做的比周宫里头的东西还要好,杨婵惊喜地端着碗,看向一旁的陆压。

陆压问:“现在呢?”

杨婵被这味道惊艳,也不跟他唱反调了,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好喝!”

她忍不住多喝几口,然后看着壮美的山河,不由得感慨:“我忽然发现你这人还挺好的。”

陆压挑眉,收了手里放了许久的渔线,拿起鱼竿,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杨婵捧着热乎乎的醒酒汤,懵懂地看着他动作,问:“怎么不钓了?”

陆压转过身,看了杨婵一眼,说:“我也忽然发现你挺好骗的,打算骗你去别的地方。”

杨婵也不傻,嘟囔着:“谁家骗子直接跟人说要行骗的呀?”

陆压最多是个拐子。

陆压笑了一下,说:“这里水太浅了,鱼少,换个地方钓,赶紧喝完,跟我一起走。”

杨婵刚醒才不想动,说:“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拉上我?”

陆压不给杨婵反驳的机会,他提起杨婵的后领,把她拽了起来,杨婵怕把珍贵的鲜汤撒了,三下五除二一顿喝完,放下碗,被他提溜走。

他们跳到宽阔的江面上,杨婵终于挣开陆压的手,气鼓鼓地跟着他走。

两个人踩在水上,“啪嗒啪嗒”地发出水声,清脆的声音在辽阔而寂寥的江面上一遍遍回荡,杨婵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水雾弥漫,浓的都看不清山川,差点以为来到了巫山。

陆压听到身后的水声停了,转过身,问道:“看什么?”

杨婵摇摇头,又跟上了。

两个人沉默地在水上走,杨婵差点以为就这么走到看不到的终点,就听陆压问:“你身上的仙术是谁教的?”

“哪吒,

杨戬,还是太乙?”

“不是,”杨婵解释道,“教过我的人有很多,但主要是哪吒和我祖母。”

她故意隐去了瑶姬。

瑶姬已死,世人皆知,跳出来教她显得很诡异,陆压又不是哪吒,杨婵还是选择闭嘴。

陆压背对着杨婵,若无其事地问:“你祖母是谁?”

“九天玄女。”

陆压停下步子,浑身泛起骇人的冷气,水上的雾气似乎都凝结了,他在杨婵眼里一开始就挺吓人的,后来是因为他表现十分随和,杨婵才放下戒心,甚至敢在他面前瞎蹦跶。

这下冷气放出来,杨婵也吓得一下子僵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做你祖母,”他冷笑道,“她也配?”

杨婵闻言,皱起眉,说:“她凭什么不配?她是我母亲眼中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祖母。”

“母亲?”他声音更冷,“哪个人能将害死自己母亲的人认作母亲?!”

“云华有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无需认贼作母。”

云华?

杨婵眉头皱的更深,走上前,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杨婵跑上来,拉住他的袖子,说:“你叙的旧是不是我娘的旧?”

陆压看着杨婵这张混合了无数故人的脸,将脸上的怒意一一收敛,甩开杨婵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杨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慌张地喊,“陆压!”

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杨婵往前跑,紧紧地追,才看到他高大却孤寂的背影,杨婵又一次抓住他的袖子,她说:“你认识我娘,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