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一听这话,就知道皇上是动真格的,连忙奉命安排将老九“提溜”过来一事。
魏珠前脚刚出去,后脚四爷就匆匆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为难之色。
皇上很少在四爷面上看到这般神色,不由道:“怎么了?”
四爷委婉将永和宫内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知道作为儿子也好,作为臣子也罢,都要适时展露出自己能力不足,需要皇上的一面来,若叫年迈的皇帝知晓他能力超群,隐隐有取代皇上之意,谁能高兴得起来?一
果不其然,皇上听闻这话是长长叹了口气:“朕一直都知道德妃偏心,却万万没想到德妃会偏心至此。”
“你与老十四都是德妃的儿子,不管谁当了太子,日后她不都是太后吗?”不
“这又是何必呢?”
“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丢了是你的脸面,难道她面上就有光了?”
四爷低着头没有接话,面上露出一半无奈一半悲痛的神色。
强者也是要懂得适时示弱的。
皇上索性站起身子道:“罢了,朕陪你去一趟永和宫吧。”
很快皇上就带着四爷到了永和宫。
一进去,皇上就见着奴才们跪了一地,候在一旁的弘昼与福晋等人皆是满脸无奈。
至于躺在床上的德妃娘娘,那更是一脸盛怒。
方才她的怒气是七分真三分假,如今却已有足足十二分真,他们几人之间的事,就非要闹到皇上跟前吗?
殊不知她到这把年纪仍是不懂,她做了初一在前,旁人为何不能做十五?
皇上后宫佳丽无数,极擅与女人打交道,一进来并未质问德妃娘娘,而是坐在床边握住德妃娘娘的手,正色道:“朕听说近来你身子不适,今日更是胃口不好,不想吃饭。”
“这怎么能行?你的身子本就弱的很,若不吃饭,能在撑上几日?”
“咱们年纪都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的活头,所以就该愈发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朕如今可是一天两顿饭并三顿点心,一顿都不敢落下。”
“朕还记得当初你与朕说过,愿陪朕一辈子,你若不肯好好吃饭,哪里能陪朕一辈子?”
德妃娘娘本就气的不行,如今一听皇上这话是又气又委屈,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皇上……”
弘昼瞧见这场面,是微微一愣。
他们都没哭,德妃娘娘是怎么好意思哭的?
可见啊,绿茶是每朝每代都有的。
德妃娘娘却是越哭越伤心,更是一头哭倒在皇上怀里,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的四爷更是道:“额娘,儿臣知道弘昼他们定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也莫要与他们这些晚辈一般见识。”
“若是他们做的不对,做的不好,您别生气,直接与儿臣说就是了,儿臣定回去好好训斥他们……”
德妃娘娘能坐
在如今这位置,自不是蠢的,知道四爷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
原本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皇上安慰一番后已好受不少,但听到四爷这话,却是厉声道:“老四,你这话可是当真?若是当真,本宫倒是想问问你,若你治家有方,如今他们几个又怎么敢在本宫跟前如此放肆?”
弘昼:???
他发现德妃娘娘不仅是老绿茶,这颠三倒四,指白为黑的本事更是叫他刮目相看。
他可不会白白担这个罪名:“德玛嬷,我可没说过这等话。”
“我说的是长辈要先有长辈的样子,这晚辈才能有晚辈的样子,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梁都不正,您还指望下梁正,怎么可能?”
“再说了,我又没说错,您本就生了阿玛一场,并未抚养过他一日,连我都知道阿玛小时候是跟在故去的孝懿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难道我这话说错了?”
时下世人说话做事都讲究留个情面,但弘昼却是直来直往惯了的,想着既然别人不给他留情面,他又何必给旁人留情面?
德妃娘娘被他这话说的是哑口无言,更是气急败坏起来:“老四,你看看,你们好好看看,你与皇上尚在这儿,弘昼说话就如此张狂,可想而知你们不在的说话,他愈发不会将本宫放在眼里。”
她见皇上握着自己的手,根本不接话,还以为皇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是越闹越起劲起来:“本宫知道你当了太子,身份不一般了,连带你们太子府的人都目中无人起来。”
“虽说养恩大于生恩,可本宫也是生过你一场,如今你就是这样对本宫的?”
“如今本宫过的都是这般日子,还不知道来日会受你们如何磨挫,还不如死了算了……”
皇上是知道德妃娘娘这些日子心里不痛快,正因如此,所以方才进来就未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率先安抚德妃娘娘。
但如今他握着德妃娘娘的手却已松开,只觉得德妃娘娘未免过于咄咄逼人。
谁知德妃娘娘却是越闹越起劲,吓得永和宫一众奴才是连忙上前相劝,一时间永和宫是鸡飞狗跳,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这下就连四爷都绷不住,跪地道:“还望额娘息怒。”
说着,他更是看向屋内唯一还站着的弘昼,扬声道:“弘昼,还不快给额娘赔不是!”
弘昼见到四爷冲自己直使眼色。
嗯,以他对四爷的了解,只怕今日四爷请皇上过来,说回去训斥他们的那番话也是故意说给德妃娘娘听的。
有些人啊,向来是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起来。
父子连心。
如今四爷唱了开场,弘昼自然要接着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也跟着跪下来道:“德玛嬷,都是我的不是,您可别和我一般见识,莫要气坏了身子……”
德妃娘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弘昼服软
”
老九咽了口口水,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晃,我头晕!?”
弘昼只觉得心里痛快,是真的痛快,索性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更是对着小豆子吩咐道:“去,与陈公公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好些日子没看到九叔了,想要与九叔好好说说话,索性就将饭菜摆在这里吧。”
即便老九已跪的是晕晕乎乎,可那眼神扫向弘昼时仍能射出刀子似的。
弘昼却觉得无所谓。
老九越是不痛快,他就越是痛快。
很快,陈顺子就带着小太监们上前摆饭。
因四爷被封太子和弘昼好些日子没进宫的缘故,御膳房对弘昼是愈发殷勤,今日为弘昼准备了铜锅焖鸡、松酿鹅油卷、葱爆蹄筋,手擂茄子等菜,可谓香气逼人。
这些菜一端上来,老九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他是又累又饿又渴。
弘昼率先喝了一碗莼菜牛肉汤,不仅喝起汤来是滋溜滋溜直响,更是忍不住连连开口:“啊,这牛肉汤可真好喝,莼菜好嫩,汤可真鲜,好喝极了,比天香楼的手艺强多了!”
“还有这葱爆蹄筋,味道真是一绝,就这一道菜,我可以吃上整整一大碗米饭。”
“这铜锅焖鸡也好吃,鸡肉软烂,下头还有莴苣条,嫩嫩的,脆脆的……”
说着,他更是“嘎嘣”咬了一口,对着老九道:“九叔,您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也想吃?”
“可皇玛法下令要您在这里好好想想您赚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没有皇玛法的吩咐,您可不能起来,这样吧,我吃给您看,和您吃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完,他索性端着碗在老九身边蹲了下来,一会吃饭是直吧唧嘴,一会又是将莴苣条咬的嘎嘣直响,惹得老九是口水直咽,让他觉得什么时候老九的口水掉下来都不奇怪。
前不久老九还觉得世上最叫人难受的事就是饿肚子。
但是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自己饿肚子,还得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大快朵颐,自己没办法也就罢了,偏偏那人还吧唧嘴。
老九实在忍不住,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去别处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