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唯有弘昼宛如要外出郊游似的高兴,将肩上的小书袋甩的老高老高。
隔着老远,弘昼看到迎面走来的弘历,雀跃挥手:“哥哥!”
弘历面上与钮祜禄格格脸上神色是如出一辙,想必他得钮祜禄格格交代过的缘故,本就沉稳的脸上看着是愈发严峻,简直就是翻版小四爷。
一行人走到门口,弘昼却没见到弘时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门房就凑过来道:“……方才三阿哥就已经走了,三阿哥要奴才与您们说,他就先走了,他打算每天早去诚亲王府半个时辰温书了。”
弘昼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时候三哥这么好学了?”
耿格格扫了他一眼,他乖乖闭上嘴。
等着上了马车,他又忍不住与弘历道:“我还巴不得三哥不和咱们一起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每次看到我这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我有深仇大恨了。”
弘历扫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弘昼仔细一想,道:“难道是因为我将三哥一整面多宝阁的瓷碗打碎了,所以三哥还在生气?”
弘历郑重点点头。
弘昼哼了一声道:“三哥可真小气,一点都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弘历懒得搭理他,想着若有人将自己的印章都弄丢了,自己肯定会比三哥更加生气的。
一旁的弘昼还在叽叽喳喳,弘历则已经开始默默背诵昨日才学的古诗来。
可惜,与弘昼在一起,弘历根本不可能专心背诗的。
弘昼一下拽拽他的袖子,一下忍不住掰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好不容易等着弘昼专心看窗外风景时,弘历刚抽空背了两句时,就听见身侧弘昼突然扬声道:“停车!停车!”
别说小豆子等人被弘昼吓了一跳,弘历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道:“弟弟,你这是干什么?”
弘昼却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哥哥,我饿了,我想吃包子。”
说着,他更是指了指车窗外排着长长一条队伍的包子铺道:“哥哥,你看,那里好多人在买包子,那里的包子肯定特别好吃。”
弘历耐着性子解释道:“弟弟,今日我们是第一次去诚亲王府,若是去的迟了,只怕不好。”
“你若想吃包子,等着我们回来再买也不迟。”
弘昼却是小嘴一瘪,不高兴道:“可是,我饿了。”
“额娘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连肚子都没填饱,哪里还有精力去念书?”
说着,他更是扯着弘历的袖子道:“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弘历一向拿他没法子,只能差人给弘昼买包子。
谁知马车没走几步远,弘昼又嚷嚷道:“停车!停车!”
弘历无奈看向他:“弟弟,你又要干嘛?”
弘昼指了指车窗外卖糖葫芦的老人儿,正色道:“哥哥,我想买糖葫芦。”
“今日是我第一次与诸位哥哥弟弟见面,得给他们带些礼物才是。”
说着,他更是舔了舔嘴唇,扬声道:“这糖葫芦又大又圆,一看就很好吃。”
弘历想了想,点点头就答应下来。
马车又走了会,弘昼看到了有卖糖炒栗子的,当即他是眼前一亮,正欲说话时,谁知一直防备着他的弘历却道:“不行,不能再买了,咱们本就迟到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咱们就会更迟了。”
弘昼低声道:“好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弘历道:“我记得钮祜禄额娘挺喜欢吃糖炒栗子的,原想着给她和额娘带一包糖炒栗子回去,既然哥哥你不让带,那就不带吧。”
“只是钮祜禄额娘若知道这事儿,肯定会伤心的。”
弘历没法子,又差人去买糖炒栗子。
这般一通折腾,等着弘昼与弘历前去诚亲王府时,柳老先生已开始授课了。
柳老先生已年过六旬,因学识出众,在京城里是赫赫有名,从前就与老三颇有些交情,这次更是被老三高价请来给一众皇孙们授课,更是提前与他说好了,只需他对诚亲王府的孩子尽心尽力,至于旁的皇孙们,做做样子就是。
所以,柳老先生见到迟到的弘昼与弘历,并未多言,只道:“两位小阿哥找位置坐下吧。”
弘昼扭头一看,如今只有墙角有两个位置了。
如今这个年代的学堂与后世不一样,从三岁到十多岁的孩子都挤在一起,毕竟如今念书讲究的就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一个个背书背的是摇头晃脑,故而年纪大小并不是十分重要。
弘昼看到弘晟面露笑意,很是不痛快。
对他来说,他他本就对读书写字等事不感兴趣,坐在哪里倒无所谓,只是一转眼看到弘历嘴巴一瘪,很不高兴的样子,当即就问柳老先生:“先生,我们坐哪里?”
柳老先生捋着胡须道:“两位小阿哥自己找位置坐吧。”
弘晟向来是个会来事儿的,早在之前就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他,要他格外“关照”弘昼。
所以他明知道只有墙角有两个位置,也没多说话。
弘昼瞧见柳老先生这般态度,虽生气,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先生,那我们坐哪里都可以吗?”
柳老先生装模作样点点头:“这是自然。”
弘昼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没打算为难这位已年过六七旬的老人,环顾周遭一圈就径直走向弘晟处,将自己的书袋往弘晟桌上一放,更是将弘历的书袋往隔桌上一丢,扬声道:“你,起来。”
如今被弘昼叫起的乃是弘晟的弟弟弘暹。
弘暹虽是侍妾所出,但他的额娘当年是诚亲王福晋的贴身丫鬟,是诚亲王福晋为了打压一众侧福晋、格格,所以才抬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些年,弘暹额娘没少为诚亲王福晋当牛做马,故而弘晟对这个弟弟也很是照顾。
当即弘晟就站起身,没好气道:“弘昼,你这是做什么?你没看到这两个位置有人吗?难不成这先来后到的规矩,四叔没教你?”
弘昼摇摇头,眼神里透着无辜和真挚:“阿玛没教过我这些,阿玛好像教过我什么是尊老爱幼,不过我忘记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那墙角那两个位置,扬声道:“我和哥哥都没四岁了,坐在那里根本看不见。”
“弘晟堂兄,阿玛时常说你博学多才,你能与我们说说什么叫尊老爱幼吗?”
弘晟面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今日不光有诚亲王府上和雍亲王府上的一众阿哥,还有老五,老七的儿子们,老三的确会来事儿,年前就游说老五和老七这两个中立的皇子,显然想将他们拉入到太子阵营。
这一众小阿哥们加起来约莫有二十来个,方才弘晟已好生展示了自己友爱的一面,若如今霸着位置不愿离开,只怕方才的话都成了笑话。
弘晟很快就拿着书袋去了后面,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弘暹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人一起到了墙角。
弘历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好,有几分犹豫。
可弘昼却一把九江弘历拽着坐了下来,低声道:“哥哥,先生要讲课了,快坐。”
弘历没法子,只能坐了下来。
弘昼就在弘历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乖乖打开书袋,拿出书本,将书本码的整整齐齐。
然后,他就趴在书桌上睡觉了。
别说一众皇孙们看的目瞪口呆,就连正授课的柳老先生都微微愣了愣。
不过,柳老先生在今日之前得老三提点过的,知道这个叫弘昼的小阿哥乃是雍亲王府的混世魔王,更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胡作非为,要他对弘昼这小阿哥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柳老先生在扫了弘昼一眼后,就继续开始摇头晃脑授课起来。
坐在墙角的弘晟脸色沉沉。
他听阿玛说过四叔亲自给弘昼启蒙,他与四叔虽不亲近,却也知道些的,四叔不说才情出众,却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难不成弘昼得四叔启蒙后学问出众,连柳老先生都不放在眼里?
弘晟这样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他可是见识过弘昼的灵敏,只觉得弘昼也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今日柳老先生教授的是成语,也想着借此机会试一试诸位皇孙的学问如何,当柳老先生询问几个成语的出处,不到四岁的弘历对答如流,更让他觉得四叔亲自教导的弘昼定是才学出众。
柳老先生足足授课一个时辰,弘昼就睡了一个时辰。
一直等到老三过来,众人齐齐上前给老三请安,被吵醒得弘昼揉着眼睛道:“三伯,您怎么来了?”
老三虽是一肚子坏水,可面上瞧着却是一片和煦,对着一众子侄道:“都起来吧。”
说着,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弘昼面上,摸着弘昼的小脑袋瓜子道:“柳老先生正在给你们授课,你怎么在睡觉?难不成柳老先生教的东西你都会了?”
“不会啊!”弘昼摇摇头,眼神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老先生讲课讲的很好,我几次睡醒了瞧见哥哥眼睛都听直了,可惜,这等内容对我来说太深奥,我听不懂。”
说着,他更是强调道:“我还只是个没到四岁的小娃娃了。”
老三看着弘昼这张圆嘟嘟的小脸,就算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弘昼是一众孩子中长得最好看的,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像山间的清泉,像晨间的朝露……原先他一直觉得长子弘晟容貌出挑,可如今别说比上弘昼,就连弘历也差一大截。
想及此,老三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怎会如此?柳老先生的学问乃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由浅入深,所教内容并不算晦涩难懂。”
“你小小年纪莫不是和你阿玛一样,学会了藏拙?”
弘昼心里一个咯噔,觉得这个三伯还有两下子的,竟知道他在藏拙?
他再次摆摆头:“我没有藏拙,我是真拙。”
老三却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