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崽虽然依旧双眼明亮神采奕奕,但黑黑瘦瘦的小身板和身上打满补丁的脏衣服,实在叫人看了难过。
女民警一时伤感,问向奚翎时略带鼻音:“阿姨帮你洗澡好不好?”
奚翎很喜欢这位分他香酥大|麻花的女民警,但说到洗澡他还是立即捂住自己的小肩膀,将头摇成拨浪鼓。
女民警正打算耐下心劝上两句,就被一旁冷冷的绅士崽子阻止了:“我给他洗。”
说完就拿过女民警手里的毛巾和换洗衣物,拉着小崽的手朝着卫生间方向走去。
稚气未脱的少年音因霍斯祎芯子里的成年灵魂,听起来也格外具有上位者气势,再加上他还故意将嗓因夹得又低又紧,听起来还蛮唬人的。
女民警被霍斯祎的命令打断,缓了片刻才跟上去询问:“啊?你可以吗?暖壶里的热水很烫的,我帮你们兑凉些……”
只见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大萝卜头,先将小萝卜头推进去,然后顶着一张小冰块脸,冷漠又认真地强调:“我可以。”
说完,就直接关上了门。
但凡年龄大点,这副神态语气都能号令天下了,但问题是半大的孩子再怎么严肃也是个萝卜头,女民警还是担心两个孩子烫到,或者遇到其他问题。
毕竟大萝卜头衣着华贵,看起来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女民警索性从旁搬来个小板凳在门口蹲守。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材质的,不仅透光,隔音效果也很差,所以即便两个小萝卜头都刻意压低声音,她还是能听到一些。
只见大萝卜头先将小的安置好,然后开始脱马甲和衬衫西裤,身上穿着小背心和短裤方便后续动作。
小萝卜头先是咯咯笑:“哇,你竟然还会夹子音,再夹一个,再夹一个嘛”
“小气鬼!”
然后就听小萝卜头清了清嗓子,软萌小奶音煞有介事道:“来,哥给你夹一个。”
大萝卜头:“谁是哥?”
小萝卜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哥你是哥!别挠我脚心啦!哈哈哈哈哈哎呀烦死啦哈哈哈哈!”
小萝卜头:“咳咳好了,我真要夹了,你听好。”
随后就听这崽用一种她没听过的古怪气泡音,煞有介事地说道:“宝↓贝,想我了么啊oooo。。”
没等大萝卜头做出反应,小的这只先被自己的“天籁之音”逗得嘎嘎大笑。
大萝卜头没搭话,小萝卜头继续夹着嗓子说道:“哟↓呵,宝↓贝被我迷得不会说话了oooo。。”
“……”
坐在门外的女民警额角抽抽,这崽是哪里学来的方言?听起来可怪脑血栓的。
之后的时间里,她就看着磨砂玻璃上映着的两道小身影,一个小嘴喋喋不休地说着,另一个就上上下下地忙碌着。
看起来很冷的一只崽,对另一只小萝卜头却耐心得很,小萝卜头提出的每个问题都有问必答。
倒是让女民警从两只小萝卜头身上,看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女民警甩了甩头,觉得大崽照顾小崽的能力远超她想象,也就没再继续蹲守下去。
因为派出所没有适合奚翎穿的干净小鞋子,霍斯祎直接让洗涮干净的奚翎搂紧自己的上半身,抱着人一起回到休息间。
奚翎白天实在走了太远的路,见到霍斯祎的兴奋也在吃饱喝足又洗白白后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他想知道的还没问完,得知禹家村因抢崽“火拼”起来,趴在霍斯祎的小胸口上险些乐抽过去,笑完还给自己高高地竖起大拇指:“我真棒!”
霍斯祎轻笑了一声,将两人身上的被子拉了拉,一边配合地捧哏道:“嗯,厉害。”
随后,霍斯祎在奚翎的追问中交代了醒来后的动作。
“你竟然连老爷子十几年前有哪些小老婆都还记得?你这是脑子吗?是移动硬盘吧!”
虽然奚翎对霍斯祎的神经病亲生父母都没什么好感,但一码归一码,如果那位夫人能提前意识到自己丈夫是个人渣,少一些疯癫也蛮好的。
毕竟老爷子不仅老当益壮,最后还和女下属搞出个小孩,年轻的时候借着妻族的势力,身边的情|人也没断过,只不过他一直隐藏很深罢了。
奚翎小脸抽了又抽,每一道厌恶的纹路都清晰写着“恶心”二字,他伸出小短胳膊将霍斯祎一把抱住:“不管他们,以后你就跟我在岑家生活!”
霍斯祎心头一暖,就见奚翎突然支楞起小脑袋,对着他嘿嘿一笑:“等爸妈来了,我就说你是我看上的童养媳嘿嘿……”
霍斯祎:“……”
他沉默地伸出手,将奚翎的小脸蛋捏出小鸡嘴。
又是一阵笑闹,把奚翎最后的电量耗尽,两人才算相拥着裹起被子一起睡了过去。
岑岩桑琴一下飞机,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夫妻俩都肿着一双兔子眼,看得出路上就没少哭。
到达承河镇的时候还不到四点,派出所的两个民警轮流值夜,见到夫妻俩到了后立即带着人去值班室看孩子。
因为不想吵醒孩子,夫妻俩就没开灯,小心推开值班室的门,借着外间的灯光看清床上的一小团。
岑岩面皮抽动几经忍耐,眼泪还是哗啦啦往下掉,即便这一次已经确认了孩子外貌和寻人启事上的很像,他们也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但夫妻俩还是难免担心有变数。
岑岩的腿一下就软了,还是一旁的桑琴及时将人扶住,也因为夫妻俩进入派出所后,眼中只剩儿子,两位民警根本没机会讲解目前的情况。
就见岑岩俯下身轻轻抱住床上凸起的小包,将头埋进被子里,身体因难以自抑的哽咽不断抽搐:
“呜呜呜呜呜呜毛毛……爸爸来了呜呜呜呜……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呜呜呜呜……”
岑岩小心翼翼沿着孩子的身体上下摩挲着,想着孩子被卖进山村会受到怎样的苛待,一定是瘦骨嶙峋发育不|良……嗯?
怎么感觉他抱着的这只……好大一坨?他家毛毛怎么跟山东大葱似的,一年就窜出两个高?
桑琴也捂着嘴泪如雨下,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因为最佳位置被老公占据,她只能绕到旁边去看孩子。
门外透进的微光,足以让桑琴看清床上睡着一大一小两只崽,里面那只被大崽护在怀中的才是她家毛毛,而被老公强行拥住大半身体的,是另一只陌生大崽。
看着自家老公抱着陌生孩子的大腿哭得一抽一抽的,桑琴脸上的伤感和激动都凝固了。
而且即便岑岩一再压抑,带出的不小动静依旧将陌生大崽吵醒,只见那崽睁开眼睛朝下看去的同时,伸手将怀中崽的眼睛耳朵都捂上了,小眉头紧蹙,像是在看扰人清梦的熊孩子。
桑琴:“呜呜呜噗……”
她立即伸手去拽岑岩,男人正哭得上头呢,但良好的夫德让他还是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妻子,一边抽抽噎噎地用气音和桑琴分享他的发现:
“呜呜呜琴,人贩子把我们毛毛喂窜了,这孩子现在好长一条,我怀疑是喂激素了,必须得去好好查查……”
桑琴听着岑岩的胡言乱语,啪的一下将一旁的壁灯打开,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岑岩,你抱错孩子了。”
岑岩扭过头,对上陌生小男孩深邃的蓝眼睛,余光瞥见被子之下还露出半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僵硬一瞬才松开紧扒着霍斯祎大腿的双手:“……抱歉。”
然后再次以饱满的情绪一把抱住被子里小小一只的亲生崽:“呜呜呜呜呜呜毛毛……爸爸来了呜呜呜呜……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呜呜呜呜……”
桑琴&霍斯祎:“……”
岑岩虽然努力控制音量,但依旧会时不时发出声音,更别说他身体哽咽抽搐会影响到怀中崽,霍斯祎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叔叔,你别哭了,他白天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很累。”
岑岩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不用想就知道自家小小一团的宝贝崽子,被人偷走卖进山里一定受尽苛待,而霍斯祎无疑是将孩子受的苦具象化了。
岑岩根本绷不住,“哇”的一下就爆哭起来:“啊哇呜呜呜我的毛毛啊……”
霍斯祎:“……”
霍斯祎看向一向靠谱的桑琴,只见女人握着孩子的小手,脸上蓄满泪痕,极致的悲伤和欢喜让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但笼罩在她身上的浓重情绪不比岑岩少半分。
夫妻俩就这样,一个暴风哭泣一个无声流泪,霍斯祎想拦也拦不住,睡成小香猪的奚翎没一会儿就被岑岩失控的哭声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