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天有点黑。
看怀中的人还闭着眼,他抬手轻轻蹭了一下江子辰的侧脸,随后颇有些不舍的收回环住身旁人的手。
被触碰到的那一刻,江子辰就醒了,等宫九平躺一阵后,他才睁眼翻了身。
余光看到江子辰侧对着他,宫九扭头,恰好和身旁的人四目相对。惦记江子辰喝醉的事情,他很快问:“可有不适?”
江子辰撑起上半身,内衫滑落也全然不在意:“没有。”
看到那一片白,宫九呼吸一紧。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他几乎是立马坐起身背对着江子辰,把人挡在了身后。
江子辰若有所思,视线落在停留在他们寝房门口的人。那人手中拎着烛灯,在屋内能看出外面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想偷偷做什么的人,不会拎着极易暴露身份的烛灯到处走。江子辰想了想,问:“有何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令狐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谁,他靠在门沿笑了笑:“卯时,要赶路了。”
卯时?宫九略有些诧异,他以为一觉睡到了晚上,却不曾想这已是第二天。
看出宫九的吃惊,江子辰淡淡笑了一下,轻声道:“九哥哥这两日太累了。”
宫九摇头,不等他回应,门外的令狐冲摸摸鼻子,看向远处地上的那一摊早已干涸的血,又道:“兄台,我能进去吗?外面说话多有不便,你们或许不知道,昨晚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子辰自然无妨:“九哥哥?”
宫九微微侧眸,见江子辰内衫穿好了,才点头道:“进。”
门外的令狐冲闻声再次愣住,每个寝房可都只有一张床,他虽看出两人关系好,但没想到会好到可以同床共寝。
他只想了想,随后推开门。
瞥见地上不光有散落的饭菜,还有沾了大片血迹的外衫,令狐冲皱了下眉,随后了然:“看样子昨晚发生的事情,你们是知晓的。”
江子辰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但看令狐冲的模样,还是走过去问:“发生了何事?”
对上江子辰的视线,令狐冲疑惑涌上心头。他还以为残忍杀害邓八公的人是这两人,但现在看来是一场误会。
想到这儿,令狐冲正正神色:“昨晚嵩山派的邓八公死了,他全身筋脉尽断,眼睛、舌头都被人挖了。”
江子辰闻言,轻轻点了下头,他看了两眼地上带血的外衫后,又看向令狐冲:“兄……”
令狐冲会心一笑:“令狐兄。”
江子辰紧接着叫了一声后,才继续道:“方才说卯时要赶路,可是你自己要来的?”
令狐冲点头又摇头:“是我师父担心你们会再被左冷禅的人陷害,让我请你们一同前去。”
江子辰若有所思,嵩山派弟子惨死,左冷禅竟没有半夜就把人叫起来挨个问。
宫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走到江子辰身旁,才开口:“除掉邓八公的那个人,很可能与嵩山派掌门相识。”
令狐冲捡起地上的外衫,举到江子辰和宫九面前:“不管是否相识,这衣裳都得尽快处理。”
放在客栈自然不行,他不害怕麻烦找上来,但这是宫九的外衫,还是烧掉更稳妥。
江子辰接过来衣裳,试探道:“令狐兄可有火折子?”
“有。”
令狐冲拿出来,交给江子辰后,又看向一旁的宫九:“路上倒是没带备用的衣裳。”
宫九倒是镇定:“无妨,我自有办法。”
令狐冲不再多说,师父让捎的话已带到,他也该回去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令狐冲才推门离开。
在令狐冲反手关门的那一刻,江子辰道:“麻烦令狐兄转告,就称江子辰已有想同行的人。”
令狐冲愣了一下,并不意外:“那等华山论剑结束,江兄可不要拒绝与我痛快畅饮一番。”
昨晚还有四条眉毛的人出现,他们看着相识更早。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吃朋友醋,但来日方长嘛。
等令狐冲离开,江子辰看向另一侧的雕窗。在寝房内烧外衫,烟不好散去,更容易惹麻烦。
看出江子辰在想什么,宫九伸手取走他手上握着的火折子和外衫:“太平王府有暗卫一路跟随,离开客栈百米内会见到他们。”
江子辰怔了一下,他虽不知晓此事,但明白暗卫一旦出现,再躲藏起来就很容易暴露。
不想江子辰有顾忌,宫九用另一只手捏捏江子辰垂在一侧的发丝:“万事有我。”
江子辰闻言,不打算再阻止,以这里人的武功,倒也没有谁能伤到宫九的性命。
把地上的饭盒摆正,宫九将带血的衣裳塞进去合上盖子。
拎着它推开门,瞧见客栈走道的血迹,宫九轻声道:“看样子他死前挣扎着用肩膀爬了很久。”
江子辰闻言,也看了看。
宫九说的不错,地上的血痕很明显,一眼便能看出来,是邓八公身受重伤后,还想爬回去。只是,邓八公恐怕怎么都没想到,左冷禅根本不管他死活。
天色渐亮,余沧海刚推开门,就看江子辰和宫九拎着饭盒离开客栈。
若换做平常,这时候拎着饭盒离开并不会引起谁的怀疑。但昨晚死了人,现在又要赶路,又有谁会跑远路找地方饱腹?
江子辰听到推门声,他并没有扭头,而是跟着宫九继续走。在察觉有人跟踪,江子辰思索两秒,从怀中取出邓八公留下的银针。
宫九也听到了细微声响,他伸手握住江子辰垂在一侧的手,把饭盒放到一棵树下后,又拉着人朝另一条窄道儿走。
江子辰虽疑惑,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后面偷偷跟着他们的余沧海更疑惑,在原地站了一阵,他决定先看看饭盒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走到饭盒旁边,余沧海顺了一口气,他伸手翻开盖,发现里面除了剩饭之外什么都没有,难得傻眼了。
再想跟江子辰和宫九时,他就发现那两人早已没了身影。
绕别的路用轻功回到客栈,宫九还得了一件与来时一样的外衫。
江子辰原本还担心,但跟着走了一趟,察觉暗卫没有十也有八,便放了心。
即便余沧海发现了来不及调包的饭盒,那些暗卫也能轻松了结他。
昨晚击中余沧海心口的那一掌,虽不会立刻要了余沧海的性命,但只要他催动内力,就会立即毙命。
想起江子辰路上的小动作,宫九垂眸道:“可是昨晚的暗器?”
江子辰并不打算隐瞒,他抬手伸开,掌心的银针就这样出现在宫九眼前。
宫九难得有点生气:“淬了毒的东西,你怎能握住手心,也不怕……”
说到一半,宫九忽然停住。他从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但此刻却担心,不好的事情说出口会成真。
看出宫九在担心,江子辰眼底带了些笑意。他当着宫九的面把银针收好:“九哥哥,留着它或许有用处。”
宫九欲言又止,握住江子辰的那只手,被似讨好一般轻轻攥了一下,他才闭眼轻叹道:“定要小心。”
江子辰“嗯”了一声,再抬眼,就看客栈外有一排马车。
左冷禅冷眼扫视四周,发现江子辰和宫九的身影时,他眼底流露出淡淡怒意。但这时候和一个小辈计较,有失风度。
冷静一阵,左冷禅道:“今日华山论剑,在这儿的暂且放下过往,所有事情等结束再算。”
江子辰听出他所说何意,拿下华山论剑的第一,并非是这儿大多数人真正所求的。得到地藏图的一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等其他人走上马车,江子辰才朝最后一辆靠近。
宫九一如既往,他最先掀开马车车帘,但看里面坐着一个陆小凤,突然有点儿想收手。
陆小凤昨晚并没有睡好,尤其是得知客栈死了人,他一直在担心新交的两个朋友会不会出事,看到人还活着才放心。
想起江子辰昨日喝醉了,陆小凤没话找话:“江兄可有耍酒疯?”
江子辰握着宫九的手,借力稳稳坐到里面后,才回应:“没有。”
陆小凤轻声笑了笑,疲惫一扫而空:“江兄可是喝醉的人,有没有耍酒疯,宫兄的话才可信。”
宫九顿了顿,回想昨日两人靠得极近,只要稍稍前倾就能……不由红了耳根。
瞧宫九脸红了,陆小凤脸上的笑容僵住,想起江子辰称自己是断袖,陆小凤看看宫九,又看看江子辰:“你们莫不是……”
江子辰不好说昨日发生了什么,若让宫九知道,他即便是醉了也记得说过什么,会受到惊吓吧。
看江子辰不吭声,陆小凤上下打量一番宫九,见方才还只是红了耳根的人,现在整张脸都红了,他误会更深:“不必说了,我知晓了。”
江子辰默了默,看宫九这模样不像装出来的,他慢慢有点怀疑自己,莫非真有不记得的事情了?
三人沉默良久,宫九缓和下来,最先打破安静:“子辰没有耍酒疯,昨晚什么都没做。”
陆小凤被空气噎住,从方才到现在少说也过了一刻钟,现在才开口,可不就是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江子辰闻言,原本没什么反应,但看陆小凤一副“我都懂”的模样,突然有点无奈。
马车内再次陷入安静,陆小凤靠在一侧小憩,江子辰闭目养神,宫九在心底默念自创的静心咒。
抵达华山论剑地点,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宫九最先走下马车,扶江子辰下来后,他收回手,转身时就瞥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余光中略过。
陆小凤有点点尴尬,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暗自叹气时,止不住想念自己的好朋友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