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不可能一直待在病房,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于是,在阳光正好的下午,雅克就只能像是所有人想象中的伤残儿童那样,可怜地蜷缩在自己的病床上,时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

这孩子的名声在护士站里变得非常古怪:有人说他礼貌极了,总是会用很多并不必要的敬语,而也有人说他是个在他这个年龄中过于好奇和知识渊博的多动症男孩,还有人用那种怜悯的态度,说:

“他下午还问我自己能不能在轮椅上进行那种训练呢,我不很了解,估计是足球之类的吧……他教练拒绝了他,足球简直就像是他的生命一样——难以想象,如果这个孩子以后不能踢足球,他该多伤心啊!”

“伤心的孩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闭着,无论谁来看,都会认为雅克是在休息,只要他的朋友和教练不在身边,雅克似乎总是在睡觉,如果结合他之前所经历的灾难,那就好理解了。

“他们会觉得我因为断腿和伤心欲绝,而上一次也确实是这样。”

病房里实在没有能陪雅克聊天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但是雅克除外,这是他能够享受的最长的一个假期——假如他乐意的话,也可以让自己活成一个疯子,一个因为断腿而疯狂的可怜瘸子,这样他就可以永远不用上学,永远不用工作,反正政府会给他最低水平的生活保障,只是雅克自认为他还是个蛮有尊严的人,即使他接受了那一笔巨额的来自斯拉夫男人的补偿,但那是他应得的,是他用一条腿换来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脑子里面住着一个不太符合人们心理预期样貌的圣诞老人,甚至性别也不符合想象,而头顶上不知道几英尺的地方还住着上帝他老人家,据圣诞老人描述,他似乎还挺喜欢看比利时人的日常生活,“假如你能向他祷告的话,他会给你你想要的,”黑人天使这么说,可是得来的就只有雅克那不对劲的眼神。

“总不能是因为我想和除草机结婚这件事,让上帝认为,‘呃,这个人真独特,他吸引住了我,’这种言情式发展?我警告你,我看过暮光之城。”

“暮光之城的女主演都是女同性恋,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所以我说,这个世界的异性恋已经变成稀有物种了,你要找到我爸妈那样的一对还真是实属罕见——就连我那个生理学意义上的妹妹都是女同性恋,可是为什么她就没有挨过打?”

雪莉十分同情他:“哦……真抱歉,可能是因为你妹妹叛逆期的时候,你们家已经搬到了美国吧,在那儿打小孩是犯法的。”

“不,这只是时代不同而已,”雅克撇撇嘴,“就算在美国,假如她早十年出生,也还是一样,他们俩控制不住自己的暴力倾向的,上帝有什么方法吗?”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在上帝面前讨论有关于家庭教育的问题,这是一点忠告。”

“哦……我大概知道了,希望耶稣一切都好,他的手还疼吗?”

“偶尔,他会用右手给左手抹护手霜,虽然我感觉没什么用处,但可以解释为一种坚持,就像你总是喜欢把‘a’写成‘α’(前面是英文,后面是希腊字母)一样。”

“好的,你能别再看我的脑子吗?我想研究一下你的游戏界面,给我几个小时,就当我是utuber的游戏测试官,我会为你简短的游戏内容评分的,如果不满意,我会退款。”

雪莉又发出了一小声尖叫,看来退款这件事让她不能接受,于是她就像是一个谦卑的游戏运营商那样:

“如果有改进的意见,请直接发到我的邮箱——哦,不,直接告诉我就好,千万不要捅到上帝那边去,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发福利的,你觉得背圣经可以增加心情值这一点怎么样?”

“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