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回答?”郁晚见周围一片安静,又皱了下眉,
仿佛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进来的时候,
早已顺手给几个林家人下了禁言术。
被他指着的那个林家子弟,此刻面露惊恐,却只能拼命摇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想说?那你们几个呢?”郁晚的视线又挨个扫过去,却只得到了相同的摇头。
他原本就有点迟钝的神情,此刻更添几分疑惑,小声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嘴硬了吗?还是说是在相互包庇?算了……既然不愿意说,就一起长长记性吧。”
“我数数,一二三……六七八,一共八个人。嗯,正好这八角楼上的屋檐,一角挂一个,你们今晚就在上面好好反思吧。”
一听要将他们挂在屋檐上挂一晚,几个林家子弟的表情更惊恐了。
先不提在上面挂一晚上,人估计都要僵了。就光是想到整个昭京城都看到,他们被人挂在屋檐上,那真是脸面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而且这人根本不让他们说话啊!怎么回答啊!
郁雪融看着这几个人惊恐着急,显得有些滑稽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的噗嗤笑了一声。
其实这样稍显蛮横的郁晚爹爹,他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在他记忆中的郁晚,总是温柔而宽和,几乎不与人发生争执。
嗯……也几乎从不碰酒。
想到这里郁雪融的又禁不住担心起来,郁晚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呢?他赶忙在红绳的储物空间里找了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灵药。
他从不碰酒,所以灵药备下了一大堆,却唯独没有专门用来醒酒的,最后只找到几种有解酒功效的花草。
储物空间里除了天材地宝,灵玉丹药外,郁雪融之前还存进了一些平常会用到的小东西——比如杯子这种,这时候也正好用上了。
至于沏茶的水,就用仙露代替,也就是一种饱含灵力的晨露,效果只会比寻常清泉更好。
郁雪融很快找齐了所需的东西,然后正想着该怎么煮着解酒茶的时候,傅孤尘抬起手,将他手中的杯子接了过去。
傅孤尘的掌心,汇聚起一小簇流光璀璨的半透明火焰。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环绕住杯底,之前在林泽身上烧得他痛入骨髓的奇异火焰,此刻在傅孤尘手中,却无比乖顺。
一簇火焰顺着他的指尖,如流光溢彩的琉璃羽毛一般,在杯沿上浅浅绕了一圈。
然后便看见,杯中泡了解酒花草的仙露,腾起袅袅如烟的水雾,花草的青色在仙露中弥散开,不一会儿便散出清冽的淡香。
郁雪融看着,不由发出小小的惊叹:“这是业火琉璃心的火焰吗?好漂亮啊。”
“嗯,喜欢的话,回去教给你。”傅孤尘说着,手指轻合,那火焰便随之熄灭。散出来点点五光十色的火星,像一朵小小的烟火,好看极了。
真好看啊,郁雪融想,不过这东西也能教给别人的吗?感觉好神奇。
不过傅孤尘既然说可以,那肯定不会骗他。,
因为千年前玩忽职守、犯下大错,放出了曾经一直被神明封印的天魔。后来神明震怒,降下诅咒,神血被污染,楚家早已失去了被神明护佑的资格。
而郁家,千万载过后,也只剩下郁晚一人,还传承着神异的一双重瞳。
流云城外,郁晚借神明护佑之力,将混沌天魔暂时封印,却也因此元神受损,沉眠于郁家的祖地之中一百余年,直到几日前才刚刚醒来。
郁晚回到曾经隐居的雪原山谷中,一百多年过去,曾经建起的院落早已在风雪之中无影无踪,哪里还寻得到郁雪融的踪迹。
于是郁晚只能试着在各大城池之中寻找,是否有相关的信息。半路上他听闻有人提起仙门大比之事,便想到此刻昭京城中,正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
所以郁晚赶来了昭京城,也真的冥冥之中似有神佑,就这么不经意间从窗外多看了一样,便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郁雪融。
“绒绒。”郁晚又叫了一声郁雪融的小名,此刻神情再没有迷茫。他缓缓蹲下身来,温柔却又重重地将郁雪融拥入怀中。
怀中的少年比他离开时长高了些,却在褪去稚气之后,显得越发清瘦。
无论是过分白皙的皮肤,还是即使裹着披风,依旧让人觉得微凉的体温,无一不在昭示着少年身体的病弱。
“我的绒绒这些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郁晚紧紧抱着他,声音温柔地像是湿润的水雾。
他稍微探了一下,还未深入,就发现郁雪融的体内遭受过很严重的损毁。
现在似乎恢复了一些,曾经滞留的寒气被祛除大半,但情况依旧算不上好。让郁晚心里一阵阵发紧,一阵阵抽痛。
冰绡覆盖的眉目之下,一滴微烫的泪水悄悄落下来,轻轻滴落在郁雪融额间。
郁雪融被温柔地拥抱着,听到郁晚原本只在记忆中的声音,此刻近在咫尺,一时间鼻子和眼眶也忍不住发酸。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哭。
他抬起头来,环住郁晚的肩膀,用额头轻轻贴了贴郁晚的脸颊。虽然眼中泛着泪光,但他还是对郁晚扬起了笑意,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很多,而且都在慢慢变好,不是吗?真的,现在我很开心。”
郁晚把他抱得更紧了,总是这样,乖巧得让人心疼。
郁雪融撒娇似的在郁晚怀里蹭了蹭,然后他抬起左手,晃了晃手腕红绳上那个小小的、刻着云纹的金色铃铛。
当初郁晚要离开的时候说,你觉得开心的时候,这个铃铛才会响。所以绒绒不要不开心了,铃铛都不说话了。
“真的,不信爹爹你听,铃铛在说话呢。”
铃铛轻晃着,发出小小的、清脆动人的响声,好像也在浅浅地笑。
郁晚听着清浅的铃音,和郁雪融安慰般的语调,低低应了一声,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接二连三地坠落下来。
他实在离开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