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和杨玉骨互相守护对方千年,令她想起了远在丰安山的芝儿。
姜七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鬼,但一定是个好妹妹。群玉甚至有些敬佩这样的姐妹情谊。
如果妹妹死了,姐姐一定会心碎的。
群玉不希望杨玉骨心碎,就像不希望自己或是芝儿心碎一般。
姜七烈火般的身影愈发淡了,群玉趁她还未彻底虚化,忽然抱着包袱走到她面前。
“等等,姜七,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群玉低头在包袱里翻找起来,很快便摸出一个麻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青灰色皂状物。
“我也有个姐姐,和我同岁,因为我是收养的女儿,来得晚,所以我当妹妹。”
群玉边说边将方正的青皂掰成两块,其中一块放到姜七手上,
“这是我姐用胰子、草木灰和花梨木制成的洗发香皂,我送你一半。”
姜七的腿脚已经慢慢消失了,只剩上半身悬浮在半空中。
她很是诧异,咬了咬唇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群玉压低声线,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我之前不是啃了你的头吗?你有一阵没洗头了吧?味儿挺大的,有空的话记得多洗洗。”
姜七:……
眨眼之间,她赤红的身影彻底消失,连个表情都不想留给群玉。
洗发香皂却没有丢掉,与她烈火般的裙摆一同消失,带着去了冥府。
……
寂静的平原上,随着最后一个鬼魂的逝去,整个怨村、整个幻阵的所有景致,也如潮水般在眼前退去,渐渐消散至无。
群玉和陆恒等人,又回到了午后休憩的那片林地。
天上阴云散了些,惨白的太阳斜挂半空,日暮将至,天边却没有一丝暖色的夕晖。
所有人默契地保持缄默,速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群玉手执鱼煞剑,在青雁的指导下,简单练习几次,便学会了将灵剑收到右手腕间的灵脉中,需要时再取出成形。
其余时间,她一直在思考,该怎样解释怨村地穴里那离奇的遭遇。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群鬼在忌惮她。
陆恒没有主动问,就是在等她自己说。
这一茬,不能随随便便拿青雁搪塞过去了。
群玉思来想去,决定说一些真话。
之所以敢说真话,是因为她亲眼看见陆恒对那些女鬼很宽容,至少说明他心里不讨厌鬼。
毕竟每一个生灵死去之后,都会变成鬼。这是自然的演化,不是像妖魔那样非自然的异变。
群玉小心翼翼告诉陆恒,那些女鬼们好像以为她和冥界的鬼王有点关系,以为她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她们,所以才如此惧怕她。
至于为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完全的莫名其妙。
他们这时,已经来到璧城附近的小县城,在一家干净的驿站歇脚。
陆恒听完她的解释,果然露出更为迷茫的神情。
“我真的不是鬼。”群玉用小竹签戳起碟子里一颗果子,送进嘴里,用力地嚼,“鬼是不爱吃这些人间的食物的。”
而我有多爱吃,你应该知道。
陆恒坐在她对面,素净的尘霜剑横放桌上,群玉一只手搁在桌面,手肘时不时戳到旁边的尘霜剑。
尘霜剑安静无虞,没有一丝动静。
陆恒与此剑相伴多年,知晓此剑能感知世间一切妖魔的气息,即便再微弱,再掩藏,也逃不过它的眼睛。
群玉身上没有一丝妖魔气息,至于鬼气,那是常人也能感受到的阴冷气息,陆恒和她相处许久,只觉得她鲜活、明亮,总是充满勃勃生机,哪有一星半点的鬼状。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和青雁一样,群玉可能含有十分高贵的冥界血脉,但本体并不是鬼。
这倒是能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群玉的修行天赋那么高。冥界之主,即鬼王,权力由天道和神界授予,能游走于生死之间,实际上也算半个神仙,而且是和仙界之主相同级别的神仙,法力极为高强。
有这般血脉,确实当是天纵英才。
至于这个猜测是否准确,怨村中的女鬼又是如何确认群玉和鬼王有关的,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想破脑袋也不得而知了。
夜渐渐深,惊险而又劳累的一天终于要过去。
群玉趴在竹床上,翻来滚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素来心宽,已不再纠结怨村的事,却有了更为在意的事,压在心头,逼走了所有睡意。
傍晚时,他们在驿站吃饭,吃的是驿站厨房做的饭菜,味道很一般。
倒不是陆恒懒得做,而是尘霜剑另有用处,脱不开身当菜刀。
自从他们离开怨村,陆恒便一直握着尘霜剑,追踪妖鼎的位置。
妖鼎从怨村,直接瞬移到了璧城。
之后就一直待在璧城以西某一处,再也没有移动过。
经过陆恒的判断,妖鼎所在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好就在璧城以西著名的灵山——璧山之上。
那儿有个很大的门派,与此山同名。
璧山派。
妖鼎现在就藏在璧山派里头。
事情这下就变得有些严重了。璧山派是唯一一个招收妖怪为生的门派,门中的妖怪定然不少,妖鼎被送入璧山派中,显然就是奔着那群妖怪学生去的。
吃晚饭时,陆恒曾分析道,那个操纵鼎的人,很可能以为他们已在怨村全军覆没。
除此之外,那人即便不知道杨玉骨的存在,也一定知道怨村是个极为可怕的地方。因为幻阵,他差点取不出鼎。也就是说,他宁愿冒着一定的风险,也要尽快将陆恒等人引入怨村被厉鬼诛杀,这就说明,此鼎下一步的动向极为重要,绝不能受到外人的干扰。
陆恒此前没想到会和璧山派有关,但他拿出地图,分析了自己这一路追踪鼎的路线,渐渐发现,这条路线从北向西向南再向东,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围绕璧山派,形成了一个逐渐缩小的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