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了。
连绵了十余日的毛毛细雨,终于停歇,令人不由心生欣喜。???
尤其是阳光普照着大地,让暮春的点点绿意惬意晕染着田野和丘陵。当一阵春风拂摸而过,便荡漾着水珠,摇曳着阳光的五彩斑斓。
不过,看着欣喜,出了门就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从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滋润了田野,也泥泞了道路。
一脚踩下去,履底总能粘上厚厚的泥层,让人不胜其烦。更惨的是一不留神踩到了汲饱了雪水的泥坑,让水渗进足衣里,会令人没了一天的好心情。
在春寒料峭的陇右,无人有出来踏青的闲情。
上邽县,渭水畔。
郑璞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在阡陌中,强忍着双足皆被雪水浸得发麻的不适,细细倾听着此地屯田令絮絮叨叨的讲解着麦种、耕牛以及人力安排等琐碎。冬春时节,丞相的腿疾亦犯得厉害,故而巡视陇右渭水两岸军屯的春耕事宜,便令他来代劳了。
谁让其他相府僚佐皆忙得食不暇饱,唯有他颇为清闲呢?
近来他确实很清闲。
渡过杨仪去职那段人事不谙的时间后,相府诸多事务再度变得有条不紊,且又从各郡县辟入不少令吏一级的僚佐,故而让原先忙碌得常留宿署屋的郑璞一时无所事事——有官职更高的向朗总领诸事,他连劳形案牍都无有机会。
以致在筹备将征粮秣之事的马谡,都仗着熟稔对他做谑言,“我等皆倥偬,而子瑾独得闲暇,此乃高者自安而庸者碌碌乎!”
对此善意的捉狭,郑璞唯有报以苦笑了。
他真不是玩忽职守。
也曾有心试着帮衬他人,但诸人各司其职,贸然插手反而是添乱。
而且后军师之责本就重在军争筹画,现今兵出之事已有定论,再加上他麾下直属兵马仅剩下重步卒与自身部曲,故而连督军演武之事都没有。
现今被遣来巡军屯之春耕,若是较真而言,亦算是流于形式。
陇右与汉中郡的军屯出产干系到北伐大计,素来是丞相瞩目所在,屯田在职僚佐孰人胆敢玩忽!孰人敢不尽心尽力?
与其说丞相遣郑璞来巡春耕,尚不如说是丞相有意让他在位卑职微者心中树立权威、为他日后肩扛克复中原旌旗时能得到士庶一致拥戴的筹谋罢。
不过,哪怕明知主事屯田的诸人皆尽心,但该有的严谨作态郑璞还是恪守的。
一路且行且闻。
从冀县至望桓,再到上邽县,郑璞没有察遗出什么来,倒是对屯田的富余劳力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