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柠“嗯”了一声,“你以前也吃过?”
这糖葫芦是她二堂姐指定要吃的,那条街水果店有好几家,但店门口摆着糖葫芦草垛子的就只有一家,就算堂姐没有具体说出店名,岑柠也不会买错。
孟遥清:“小的时候外公经常带我去那里买。”
他童年时期不爱外出,整天阴沉沉的,他外公觉得这样不好,就经常带着他出门。
闲逛一阵回家的时候,如果看到那家店的糖葫芦还有卖剩的,他就会给孟遥清买一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当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孟遥清都忘得差不多了,但熟悉的糖葫芦一入口,那点零星的记忆火花好像又在脑中迸开了。
他记起来一开始外公总喜欢抱着他走,但他那时人虽小,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倒是强得很,总不肯被抱着,没办法,外公只能弯下腰牵着他的小手,配合他的步伐慢吞吞地走。
但外公也不能直接触碰他的皮肤,只能戴上手套,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去牵他的手。
到了夏天,他的手被裹在外公的手套里,总会觉得很热,手心汗涔涔的,有心想让外公松开手,但视线触及外公和蔼的笑脸,那些话就硬生生堵在了他的喉咙口,说不出,只能强硬地咽下去。
孟遥清盯着面前的树根,眼睛没什么焦距,脸颊被糖葫芦撑得鼓起,咀嚼的动作一直没停。
糖衣融化成甜津津的水,混着山楂的渣滓一起被吞咽,甜度远大于酸,落进食道里,却蕴出了难以言喻的苦味。
你会觉得委屈吗?
岑柠的声音突然又在脑海里响起,他当时回了什么呢?
应该已经习惯了......应该......
他眨了眨眼,低头将最后一颗山楂快速吃掉。
吃完后,他看向岑柠,语气轻松,“谢谢你,吃完甜食以后心情果然好多了。”
岑柠脑袋一歪,意味不明道,“是么?”
但她怎么感觉他情绪还是很差呢?
像是被挤压成薄薄一片的海面,或许只有等钳制住它的手松开,她才能知道它的原型具体多大。
“你看起来可能需要一个拥抱。”她冷不丁地说。
但在孟遥清讶然的目光投来时,她又举起双手作起了投降的反应,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但是我不能给你抱抱哦,因为感觉那是比较暧昧的事情。”
孟遥清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反问一句,“那你还说?”
岑柠无奈地耸肩,底气不足道,“有时候嘴比脑子快嘛。”
孟遥清学着她耸肩的动作,鹦鹉学舌道,“有时候嘴比脑子快嘛......”
甚至连语气都是一样的。
岑柠蓦的涨红了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里的老实人,支吾道,“你、你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啊......”
孟遥清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被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震惊看得有些脸热。
他没再出声,扭头,目光落在一米开外的垃圾桶上,一抬手,将光秃秃的糖葫芦签子掷了出去。
一击命中。
岑柠眼里的震惊瞬间转变为更深层次的愕然,“这都能进?”
孟遥清翘起嘴角,莹润的眸子闪烁着微妙的得意。
“很简单的。”他说。
岑柠这才觉得他浑身的低气压散去大半。
她直白地夸赞,“很厉害诶。”
孟遥清脸上的热度一路灼烧到了耳尖,他翘起唇角,唇畔时隐时现的梨涡盛满了腼腆的笑意。
“这不算什么。”他又重复,“很简单的......”
岑柠看着他的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也跟着他笑。
这次,孟遥清终于看到她的酒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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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柠撑着膝盖站起来,长时间蹲起的姿势让她小腿发麻,起身的时候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晃了一下。
孟遥清下意识搀住她的手臂,没让她狼狈地踉跄几下。
“谢啦。”她踢了踢小腿,感受到那股麻意褪去,才将目光转向孟遥清,在后者回以困惑的注视时,她视线下移,落在了他搀扶住她的那只手上。
隔着厚实的保暖手套,但孟遥清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被她投来的目光烫到。
他立刻松手,下意识道:“不是故意——”
岑柠笑着弯腰锤了锤膝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继续活动小腿,孟遥清却像是因为刚才的尴尬不敢再看她,脑袋扭向一边,看到什么,目光一顿,然后上前。
他把岑柠放地上的零食袋子提了起来。
在岑柠诧异地看过来后,他错开眼,“我帮你拿。”
岑柠没回话,只把双手插在兜里,安静地看着他。
孟遥清又说,“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岑柠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用温和又善解人意的语气说道,“很重诶,我们一人提一个袋子?”
孟遥清果然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听到预想中的答案,岑柠笑得很是开心,声音也不自觉的又软和了几分,“谢谢你呀。”
“嗯。”孟遥清突然抬起一只手蹭了一下脸颊,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当是糖葫芦的回礼。”
岑柠眉梢轻挑,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自说自话,“用一串糖葫芦换一个苦力?那还真是划算。”
她转过身,在前面带起路来,尾音都雀跃地翘起来,“那我们走吧”
孟遥清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才走了一步,就见那只胖乎乎的松鼠突然从树洞里钻了出来,沿着树干往上攀爬。
他小小地惊呼一声,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它出来了。”
“什么?”岑柠转过身,刚好看到那只松鼠跳上了一根树枝,便打趣,“可能知道你要走了送送你?”
松鼠停留的树枝正好就在孟遥清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