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安回到楼上才发现自己没有孔君恰家的钥匙。

她按了门铃,没有人应。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孔君恰大概还没下班。她感到疲惫停在门前,头抵在门上。没有精力去管公司的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又到这里来找她。

门从里面突然被打开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反应不及,一头扎在并不陌生的怀抱里。对方发现是她松了口气:“我回来没看到你。怕出了什么事。”

“我出去了一下。”她在玄关脱掉鞋子,孔君恰在她身后关上门:“你没吃药。”

“我有点累。”微安倒在沙发上不想动。

孔君恰拿着药走过去:“吃药吧。”又立刻解释:“我从黑客那里买到了你的定位,才找到你的。还好有个义体医生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你看上去没事了,但药还是要吃,好吗?”

微安一手头横在额头上,躺在那儿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对于自己是怎么被救回来,也完全失去了兴趣。那些恍惚中看到的画面,大概多数也只不过是她濒死的幻觉。

虽然这个姿势看不见,但她听得到孔君恰的脚步声。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阴影落在她脸上,说话的声音很近,又温和:“来。把药吃了。好不好?”

她不接药,闭着伸出双手,对方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杯。两人拥抱在一起。孔君恰衣服里洗衣液的味道她已经很熟悉了。头埋在他颈间脸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度。

“怎么了?”孔君恰温柔地问:“难受吗?你伤在后枕,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

她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对方不动。

孔君恰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抚慰似地轻轻拍她的后背,有点像小时候妈妈哄孩子睡觉。

“你不是抽烟的吗?”微安含糊地问。

“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们闲聊的时候,你说过。”

“恩。”

“你身上没烟味。”

“很久不抽了。”孔君恰说。

她轻轻在他侧颈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松开拥抱着对方的手,吻住柔软的嘴唇。孔君恰更湿更深的吻回应她。两人气息交融,世界变得很远,也变得不那么重要。皮肤更紧密的触碰,手指抚过激烈起伏的胸膛,向下直至完全没入。

最后终于平静,两个挤在狭小的沙发上,没有人想动。

“好粉。”被压在下面弃当人肉沙发垫的孔君恰说。

“什么?”

“头发。”孔君恰用手指挑挑微安头上的一缕头发:“你的脑袋像一朵超级大樱花。”

微安被他逗得笑起来。

他欠起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等有机会,我们去w市看樱花。”

“w市在哪儿?”

“不算很远。”孔君恰含糊地说。过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拍拍她的头:“得起来吃药。不然该难受了。”

微安坐起来,孔君恰终于能动,下了沙发把药拿过来,但水已经冷了,他让微安拿着药,转身去接热水。微安看着手里的药丸。

孔君恰回来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他在沙发前蹲下,便不得不微微仰视她:“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颗药也并不是真实存在,外观与药效都不过是一串代码决定的。”微安说。

孔君恰没有说话。

微安说:“就像是,一个大的代码集,将一个小的吞下去,这串小的将自己融合在这个大代码集中,去除大代码集中出了问题的代码片断。但如果对方比它拥有更高的权限更优秀的算法机制,它也就无可奈何。”

她说完看向孔君恰。

孔君恰表情有些奇怪。也许是觉得她讲的话太难理解。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对方歪头将脸更多地贴合在她手心。显得格外的温顺。

高大而温顺。

“你看你。我就是突然想胡说一下。人怎么会有代码呢?”微安伸手去拨他的嘴。

他扭头避开:“别闹。”

“我看你有没有獠牙。有些看上去大大的温和的动物,其实牙齿尖锐。”

孔君恰就不动了。

微安手指头伸进他的口腔,让他张开嘴,他并不反抗,半跪在那里微微仰头张着嘴,眼睛看着她,像温顺接受检疫的大型动物。

口腔的触感温热而潮湿,舌头柔软当手指从上面摩擦而过,立刻被包裹起来,伴随着轻微的吮吸,湿润的而充满情/欲的眼睛盯着她,而手抚摸着光滑的小腿,顺着内侧伸进了衣摆。微安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于是再来一次不可避免。

直到太阳落山,一次次不节制的欲望之潮终于褪去,微安泡在小浴缸里,闭着眼睛感受温热的水包裹着自己全身。

外面孔君恰正在做饭,时不时在客厅与厨房之间走来走去。一个人存在时,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细微的声音,这些声音让她很安心。

这些也是虚假的?

一切都假的,自己不是v,那自己到底是谁?是微安?但微安又是谁?

她如果不是夜之城里一个混街头,靠手里的枪讨生活的女孩,那她是谁?

也许自己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出众的学历,良好的家世,还有和睦的家庭。疼爱自己的父母,深情不二的恋人。

恋人。

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孔君恰。

他温和寡言年纪其实并不小,两人早不知道坦诚相对多少次,他却偶尔还是会突然表现出羞涩。有时候他的眼睛会特别的亮,像有星星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低沉,却偶尔也有些不自觉地撒娇的意味。

但有时候,他突然不知道为什么陷入沉思时,脸上没有笑意,棱角分明的脸,就会显得格外的冷肃。

突然被冲进来的孔君恰从水里抓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对方比她脸色还难看,发现她只是在泡澡猛地松了口气。掩饰似地说:“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行了,别泡了出来吃饭。”

微安穿着他的居家服顶着湿润润的头发出去,孔君恰皱眉:“头发不吹一下?”

她在桌边坐下,夹了一块鱼,表情夸张:“好香。”

孔君恰拿她没办法,扭头去拿了浴巾和吹风机过来。

吹风机在头上山响,微安边吃边说:“我刚就是在想,如果真的就这样继续,我们不知道会不会结婚。”

吹风机声音太大,孔君恰问:“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但孔君恰还是没听清楚,他关掉吹风机问:“你说什么呢?”

微安烦死了:“你故意的吧。我说结婚你就装没听见。你不想结,我还不想呢。”心情不好就赶着趟。

孔君恰没说话。

她扭头看,孔君恰站在那儿,低头闷着不出声。

“嘶,你什么意思啊?”微安推开椅子站起来,皱眉看着他。又觉得自己说这话真是有病:“我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扭头坐回去吃了几夹子,只觉得没意思起来。丢下筷子说:“药呢?我还没吃饭呢。”扭头看到桌边的药丸,伸手拿起来。

但孔君恰一把拉住她:“好。我们去结婚。”

微安心情有些复杂,但脸上不肯认,讥讽说:“我可谢谢你这么给面子。”扭扭手腕想挣脱。

孔君恰却把她抓得死死的:“你已经说了。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