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家朴实笑道:“非是小老儿想多做这一位船客的生意,只是不想有人急着赶路,却寻不到船了。”
那船客还要再说什么,可见船夫质朴的面容,那一番话终究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夜幕初上,船家解开船尾束绳,招呼了船客一声就要行船。船未离岸,船家却见远处雪林之中跌跌撞撞走出一人,这人穿了一身湿了大半的青灰色道袍,脑后墨发被黄色符纸束起,道韵贯体,却难掩形容落寞,正是祭拜完凌问儿之后,准备回家看看的白舒。
船家泊船一刻,引白舒上船落座。白舒进入船舱之后微一打量,只见一个带着笠帽锁在墙角的瘦弱少年,白舒也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致,只付了船费,也一言不发的靠在船舱之上,低头想着心事。
船客沉闷,船家却是个活络的性格,他一边撑船奋进,一边和白舒攀谈起来,问道:“小哥这一趟是去做什么,可是回家乡省亲?”
白舒惨然一笑,直言不讳道:“家中只余下我一人,世上再无亲人。”
船家闻听此言,爽朗的笑道:“老朽我也是举目无亲,可在这水上行船,山川河流相伴,却不觉有甚无趣呢?”
白舒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船家,只见船家灰发云眉,独立船头双手撑着长蒿,双颊之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见艰难苦恨之色。快眼123
这让白舒不禁想起前人所言,当下心中大感安慰,对船家说道:“渔樵于江诸,侣鱼虾友麋鹿,亦人生乐事,还是老先生看得开啊。”
船家闻言,转过头来望着白舒,和煦的笑道:“小哥儿所言极是,且把这一趟水路,看做是人生旅程中的一途,若有杯酒作伴,便更好了。”
白舒心中阴霾略扫,没想到行一段水路也能遇到这样洒脱的老翁,倒是自己的人生境界和格局过于狭小了。
一路人白舒与船家谈天说地,船家虽然不是什么经世鸿儒,但胜在阅历丰富,两人一番交谈下来,竟无甚间隙,谈笑风生。
转眼水路已过半程,子夜十分,船家将船泊在岸边,众人借此机会小憩片刻。水岸两边影影绰绰,时不时传来乌啼虫鸣。夜深霜浓,天幕阴沉,整条水道之上只有零星几点可数的渔火。
在虫鸣的衬托之下,更显四下一片静谧。
白舒无心睡眠,望着眼前景色,心中想到那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此刻不恰是“江枫渔火对愁眠”吗?
白舒一边苦笑,一边感受着此刻这纯净的天地气息,正在这时,那个一直缩在船舱角落的少年忽然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干涩沙哑,竟似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这时候白舒才注意到,原来这个瘦弱少年一直在咳嗽,只不过他都捂着嘴巴把咳声硬生生的堵在嗓子里面,这时候许是咳嗽的厉害,竟是没有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