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觉得,这人说的是官话虽然能懂,但是吐字时舌头发直,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口音。
只是片刻,他就知道了问题的所在,归德郎将是五品下的武官的官阶,像朝廷赏给非派魏副宗主的四品下的“明威将军”,都属于散官,空有头衔,没有实权。
不过这个“归德郎将”四个字,比起其他的散官却特殊的多。它只能赐予“外国番邦”归顺的首领。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唐人。
“你是天孙国人?”李秉随口猜测,毕竟他也没有见过天孙国人,但既然太守能把他找来,想必该有些关联。
“是!”唐麻生依旧半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甚至有些紧张到拘谨:
“下官本名‘麻生纯一郎’,是天孙国麻生部族宗家的人,十二岁来天朝学习,十八成为天孙国麻生部族遣唐使,进大明宫谒见陛下,由陛下赐姓唐,改名唐麻生。”
“原来如此。那你对天孙国应该很熟悉了!”李秉让他起来说话,又赐了坐。可是唐麻生依旧不坐,只是站着回话。
“论对天孙国的了解,如果我论第二……楚州境内没有人敢论第一!”
李秉心中暗喜,这个太守果然会办事。早知道有这么便捷的路子,哪需要费劲去盐城走一趟。
“坐吧!”李秉心情大好,又问:“你知道南驼岛在哪吗?”
“南驼岛?”唐麻生脸上稍微露出些凝重神色,引的李秉心中暗道不妙。
“回世子殿下,南驼岛不属于五大部族,下官只是听说他在源氏一族的西南方,并没有去过。”
李秉松了一口气,看麻生的表情,还以为他也没听过,原来只是没去过。虚惊一场!能知道地方在哪就已经很好!
唐麻生又道:“天孙国不像天朝,有唯一的君主。海域里一共有大大小小三千岛屿,这些岛屿被各个门阀氏族控制。
最大的五个部族,是天孙、源氏、贺茂、佐藤以及我们麻生部族。还有一些小岛,因为太过偏僻,被一些小氏族占据。南驼岛就是这样的岛。”
李秉连连点头:“很好!现在我有一桩差事要去南驼岛,需要你从旁协助。你可愿意?”
唐麻生才刚刚坐下,兀的又站起来,半跪在地上:“能为世子殿下办事,是卑职的荣幸!下官一定尽心,使出十分的力气,把差事办好。”
他说话和动作都十分僵硬,但却诚恳。李秉会心一笑,这个唐麻生倒是有些憨直,却也可爱。
“太守大人,谢谢你引荐的人!我很满意,但是现在人有了,但船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太守也不说话,伸手对着唐麻生指了指,示意让他来说。
“回禀世子殿下,下官除了是归德郎将之外,还兼领‘楚州上牧监副监正’一职。”
李秉有些疑惑,牧监制是大唐朝廷的畜牧场,分为上中下三等。良马三千匹可称为下牧监;六千匹,则可称为中牧监,过万匹,则称为上牧监;而上牧监副监正,则是这个牧场的二把手。
整个大唐的上牧监一共也就是十来个;楚州近海,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大的马场,怎么会有一个上牧监在这里。况且这个上牧监和自己出海能有什么关系?难道要骑马渡海?
唐麻生娓娓道来:
“楚州并没有什么草原,楚州的马,都是从东海诸岛买来的,每年三月,借信风,我们会从楚州出发,去往瀛洲、扶桑、天孙国、虾夷买马。运回楚州,然后短暂修养之后,取其中优良者运往其他的牧监,而劣马则运往屠场。
所以卑职很懂海事,更了解天孙国。殿下要出海,卑职愿为殿下驭船。”
“原来是这样。”李秉总算觉出个味道了,既然从海外买马,自然得有船,所有出海的船,自然也可以用楚州上牧监的船,如此一来,人和船的问题都解决了。
“要用上牧监的船出海吗?“李秉看着太守,略微压低些声音:”这样会不会耽误朝廷的职司?”
他有些犹豫,自己虽然着急,但要用牧马监的船,如果耽误的正事,怕是又要被言官一本参到大明宫里去。若是太守能给找来商船最好,毕竟能出银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还不等他说出想法,唐麻生急忙道:“世子殿下大可放心,上牧监其实是没有船的。我们出海买马,都是自己的船,从海外买了马之后,挑合格者者按朝廷的价格卖给牧监。具体在哪买马,多钱成交,我们何时出港,都由我们自己定,朝廷只管按时收马。”
原来这个唐麻生是给朝廷卖马的马贩子,李秉这才弄明白他的身份。怪不得一个归德郎将这样的武散官,能兼领上牧监副监正这种朝廷正紧职司。
“我们的船大小一共六艘,只要重新规划路程,并不会耽搁运马的事务。更何况我们往年忙时,也租过别家的商船,世子殿下大可放心,必定耽误不了朝廷的差事。”
李秉心中落定,这时才随意问了一句:
“怎么朝廷要去海外买马?难道自己产的马还不够用吗?”
唐麻生又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朝廷从海外买马,倒不全是为了数量。东海的一些岛屿,因为有信风的影响,日照充足雨水多,水草格外丰茂,所以马儿长的也好,是上等马。这些马放在哪里都是抢手货,不会嫌多的。
另外,东海的马和关中马、西域马、靺鞨马虽然都同为上等马,但耐力、体能、习性并不同,都有各自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