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包裹全身,林青竹探出脑袋,舒服得快要飞起,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荷包蛋也在旁边划水,随着热水飘来飘去。
高空很安静,浴桶旁边的船壁可以打开一扇小船,看到外面潮水一样的月光。云向后掠去,船尾划开波纹一样的轨迹,像追着一条大鱼。
一人一龟挨在一起,看了好一会儿。
林青竹亲了荷包蛋一口。
然后他拿出自制的肥皂和药包,先用肥皂搓了一桶水,再放药包泡了一桶水。他的桶是有点大、有点深的,中间最深的地方,可以让他躺平了沉进水里,吐一串泡泡。现在也可以坐在左面边沿,砌起来的迷你平台上,伸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泡得水都冷了,他才关上壁窗,拔塞子排水出来,穿好了睡衣。
一个小法术,烘干了头发。
檀木地板上有蒲团,林青竹拖了一个,坐在地上,翻窗下柜子里面的零食。
柜子不仅有碗碟,更有他自己做的果干、肉干、牛奶糖,和之前采野果做的果汁。
用灵力一冰,果汁立刻冰冰凉凉,冒着寒气。
林青竹咬了几块果干,又喂给荷包蛋,身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人一龟静静吃了好一会儿东西,连荷包蛋都趴在迷你小碗边,喝了一碗的果汁。
最后林青竹终于抵不住了。
他放出蜉蝣警戒,然后自己收拾完东西,带着荷包蛋,钻进了温暖的被褥。
被子盖到脖子,沉沉地睡着了。
……
这一觉,林青竹睡得很舒服。
自进入草原以来,他第一次睡得毫无意识。
但过了很久很久,他懵懵懂懂,体内一股热血沸腾,是之前经脉没能彻底吸收的精血流转,渗入肌理,与他融合了。
因果纠缠,让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林如晦。
林青竹大概能意识到这是梦,因为他又回到了茫茫雪山上,吟溪院的院子里。
外面天都黑了,越来越黑,雪大得像要把整个天地都覆盖。而他站在静室,面前点了一盏漂亮的萤灯。
萤灯放在桌上,盈散着雾一样的光彩。
第一次见到这种萤灯的时候,林青竹特别喜欢,所以不舍得熄灭。而现在他发现,灯里面都是细小的流萤小虫,是春天草地上经常见到的小萤虫。
只是被精心豢养,所以特别明亮。
小小水母被吸引而来,在萤灯旁边寂寞地放烟花。
怎么会梦到这里呢。
林青竹看着外面檐角飞舞的红灯笼,恍然觉得这是上辈子他住的地方。
明明才过了半年,从三月到十月。
林青竹看了一会儿小水母,顺着房间慢慢往里走。
最右面是书房,他以前刻录书简,修炼的地方,他还在里面做过很多事,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但现在,他走进去,发现里面不是空无一人。
他在门口,看到书架的躺椅上,斜躺着一个人。
房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而他也闭着眸子,似在沉眠。一身紫黑华服铺落,黑发亦披散,眼下泪痣如血一般鲜红。
林青竹走进了房间,心里安安静静,第一次这样清楚、平视地看到了他,心里忽然生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仿佛他是游历人间的鬼魂,只刹那就要回返。
而那一刻,林如晦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他。
也果真刹那,林青竹就化作风沙,悄然崩塌,被风卷去。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面前。
最后林青竹看到的,就是林如晦晦暗寂静的眼睛。
阳光落到林青竹眼睫上。
他脖颈间的储物佩露了出来,贴在下巴,红绳系着,烫出一点温度。
他一向贴身戴着储物佩,睡乱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现在长发披散、眉目温宁,显得有些稚弱,却又分明显出了抽芽清瘦的轮廓。
但其实并不太瘦,只是身体颀长,像雨后清新抖擞的细竹。
林青竹筑基在这个时候,没有学相应加快生长的功法,度过发育以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停留在这个状态。
他还睡得很香,难得倦懒。
本来他这个年纪,就是贪睡的。
炽烈的太阳照到脸的时候,林青竹眉心朱砂痣半显,然后他用被子盖过头顶,蒙头继续睡。
直到太阳彻底升起,照得满屋子都是金色的,他才愿意睁开眼了。
昨夜把窗格拉开了,今天才会这样。林青竹脑袋从被褥里钻了出来,歪在床沿,和荷包蛋挨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他睡了几天,总之醒来神清气爽,状态好极了。
梦里的一切,大概就是一个梦。
他已经不是林如晦的侍妾了。
晨风吹动风铃,林青竹在满室的金色里爬起来,穿衣服、洗漱、收拾自己。然后他肩爬着荷包蛋,泡了一壶茶,端着走到了甲板。
甲板的暖风迎面吹来,彻底把他吹醒了。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太阳照耀万里云层,周边竟看到了很多山峰的尖尖角,像小山坡一样,从云里冒出来。
然而下面是巍峨巨大的山体,青松倒挂,滴下清冷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