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间笑道:“你没眼色是真的,他眼花是假的!同尘是看惯了师叔跟男人肩并肩,突然见到她跟女人手拉手……一时间眼睛和心里都有点不习惯。”
玉不去闻言笑出声来:“你们无为山对待这种事情,倒比中庸阁随性开明的多。在中庸阁,要是出现这种情况,那可真够轰动一时的。”
和光道:“何出此言呢?”
玉不去道:“你曾去过太湖,在太湖边上,莫说两手相牵,你可见过男女并行?”
和光想了想,道:“自从上次送若素师兄去中庸阁,都快五年了,这些细末之事,记不清了。”
玉不去道:“在中庸阁,男女各行其道,先后有序,礼节森严,先生们作为言行表率,更是端方自持。”
同尘道:“那你们中庸阁有那么多女弟子,你们也都是要打光棍的吗?”
玉不去尬笑:“我们谁要是看上了那个女弟子,需得请父母出面,跟对方父母商议,双方父母首肯之后,还得告知双方的先生,此后彼此才能来往书信。”
同尘咋舌道:“废了这么大劲,还只是书信来往?”
玉不去道:“对呢!若是有人举止亲昵,私下幽会、暗通款曲之类,被发现了都会被赶出中庸阁的。”
同尘道:“听着倒是比太学院还严苛。”
希夷问道:“太学院是什么地方?”
“太学院是皇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玉不去笑道:“你还别说,明德先生就不受邀去太学院讲学么,那萧微就是在太学院拜了我们先生,成了先生的挂名弟子。”
和光见玉不去言辞与神色间,颇是不待见萧微。“有皇子拜明德先生名下,真是莫大的荣耀。”
玉不去撇撇嘴:“荣耀什么呀!那萧微是圣上最小的儿子,甚是宠爱,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前几年刚封了燕王,但不知为何,迟迟未定封地,便一直滞留帝京。传言那燕王整日不学无术,不图上进,尽结交一些狐朋走狗,学了一身眠花宿柳、斗鸡走狗的嗜好。听说如今帝京南风四起,都是因为这个萧微宠男伶。”
知间道:“赛场上那个‘臧之’就是萧微吧?”
“正是。”玉不去道:“先生说‘约而达,微而臧’,赐名‘臧之’。因为先生的缘故,我与燕王见过几回,不过我看此人,倒不像是人说的不图上进的样子。”
同尘笑道:“你才见过人几回,就知道人心进退?”
玉不去道:“不图上进的人,不会有他那般伶俐的眼神,说一句话眼珠子能转三圈,一看就是鬼心眼子多的人!”
同尘道:“看着你年纪不大,倒还长了火眼金睛?人心隔肚皮,你能看出来?”
玉不去道:“相由心生。”
希夷道:“钰哥哥,此话不实。之前长生师兄也说‘相由心生’,还说‘形为心表’,说我长得丑心也不好。这话现在想来是没道理的。一个人的长相是会变的,可能会变丑,也可能会变美,但心还是那个心呀!”
“傻桃桃!此心非心!你说的心只有一颗,当然是不变的。我说的心,是心性,时时刻刻都在变的。所以先生常说,人无定性不可交,所以要‘明心定性’。”玉不去道:“我说的‘相由心生’,乃是心生相,而不是相生心。比如淫邪之人神色必轻浮孟浪,忧思之人必定山根累褶,喜俏之人眉眼柔和,冷漠之人面庞僵硬不同的人……但心蕴相之神态,而非美丑,良善之人必是可亲可爱,未必美丽。邪恶之人神色令人心生疑异,其容颜未必丑陋。”
希夷笑道:“等再见了长生师兄,我就把这话说给他听!”
玉不去又道:“人的心思会发于形外的。那看不出心思的人,一是善表演的伶人,一是城府极深之人。所以,若是看不出心思的人,宁愿防着也不轻易交往!”
喧嚣的锣鼓哗然响过三回。
灯火如星斗,集市如银河,拥挤的行人如同脉脉水流。
这一阵喧天炸响,水流凝滞,行人纷纷驻足凝望。
同尘也伸长了脑袋看那敲锣转圈的人。那人将众人目光吸引到路边的路边的台子:“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这边的宝贝没处买!”
那台子上歪着坐了一个人,看面相是个年轻人。一手摇着一把白玉骨的扇子,扇面无自亦无画,一片空白。一手端了只白玉杯,慢条斯理地咂着。
那扇子、杯子、乃至手指,都是白的。这人身上无一处不是白的,从鞋子到衣服,从头发到皮肤,都是白的,一尘不染。
街灯昏晦,映照得这人如同一尊尊精致的汉白玉的雕像,通身氤氲着光辉。
那敲锣的人还在高声招揽:“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
话音刚落,闪着寒光的黑影突然扎在这白衣人面前。
众人惊惶既定,纷纷去看:那黑影原来是一把黑色弯刀,斜插着立在面前。
玉不去盯着那刀看了片刻:“这刀……不是赏品里的无名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