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过我的命。长得好看,素颜美,上了妆更美;身体长的也好,不穿衣服勾人,穿了衣服更勾人;脾气也够味儿,颐气骂人的时候有股浪劲儿,软着腔调勾搭人的时候更浪……”
寒江雪挺意外。
一般,一个男人形容喜欢的女子,看在眼里都是纤尘不染、楚楚可怜,圣洁不容染指的模样。
可是不戒眼中的独倚红,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的应该有的样子,像是一个局外人给予最客观的评价。直白准确,但是与怜惜无关。
“只是因为她救过你的命,你便觉得她好,你这叫恩情,无关男女风月。”寒江雪夺过不戒的酒坛,喝了一口,叹道:“女人太要强,只能得到女人的同情,但得不到男人的怜惜。”
不戒垂了眼,虽然还在笑着,但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应声,又将目光投灯火辉煌的栈道。
金冠紫袍的中年男子,信步沿着栈道进入主楼。不戒坐起身子,警觉了起来。
让不戒警觉的不是那个紫袍金冠的人,而是身后四个黑衣的劲装随从。从他们行走的步态中就可以看出,他们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戒飞身下了楼檐,顺着楼体,泥鳅一般滑入了主楼。
主楼里亮如白昼,巨大的水晶灯垂吊在大厅中央,照得各处璀璨生辉。
桌子上摆满了精巧雅致的酒杯,海螺斛、青铜樽、琉璃觥、白玉觯……种类不胜枚举。
酒器是好的,琼浆玉液也不负盛名。
东津的“醉花阴”入口清甜,最宜女子绮恋。
西口的“西风烈”辣口如灼,最配豪杰情怀。
湘南的“离骚韵”缠绵迷离,最合才子斐思。
塞北的“楼兰曲”萧索激烈,最衬勇士心志。
中原的“青州从事”醇正柔,最适高门畅言……
明月楼里的一切都要最好的。只有最好的物事,才能让人醉生梦死。
厅堂的水晶吊灯下,是纸醉金迷的三尺高台,九名衣妆精致的美人,有抚长琴、有拨古筝、有弹琵琶、有吹横笛、有持竖箫,有把羽扇婀娜舞蹈、有挥长袖蹁跹起落、有檀口轻启莺歌清越,有红唇微阖和声幽幽。
不时有好事的撩拨高台之上的美人们,美人们倒也附和。
或是玉指拂过看客眉宇脸颊,媚眼如丝将人勾得魂飞天外。
或是接了递过来的酒殇,轻啄一口,剩余的酒倒在琵琶上,再拨琴弦,水珠迸射,如同珍珠齐落、碎玉乱弹。
看客纷纷赞叹,有那卖弄文辞的书生,得了趣,当下撇了几句:“金钗步摇,衣衫薄透,锦心绣口,唱遍秦淮罕俦,纤纤十指,点点豆蔻,拨乱琴弦,乐合管笙长奏。”
锦衣华服的富贾贵胄们,趋声附和交口称赞,每个人的身边都揽着千娇百媚的红粉佳人。他们相互打着招呼,敬酒攀谈。
聊不来就站着客气几句,匆匆照面;聊得来或寻桌、或上楼,且奔着彻夜长谈去。
珍馐佳肴一口未动,交觥飞却迭换不停。因为酒能助兴,也能成事。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美酒没喝过?不过是借着欢乐场,盘算自己的利益。
美人?美酒?那都是门面上的点缀。
没有人,是特意为了女人和酒来的。倘若有,也就是独倚红了。却也不是为了她的人,而是她的舞。
今晚是个月圆夜,皓月当空,独倚红通常都会跳一支舞。听说因为云梦泽的幕主婵娟夫人,喜欢月圆之夜热闹一些。
不戒扫了一眼楼下的客人,路过正在洒香精的女子,顺手截下:“姐姐这香好闻!”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遮遮酒气,把香精瓶子还了回去,不待女子发作,便泥鳅一般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