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浓稠到如一方难以化开的墨时,一行二人抵达琼津泉所在地。子骨头又软了下去,她低低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我不想死……”
“我求求你了。”她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她的双目通红,泪珠从眼角刷刷坠落,“求求你。”
谢扶光神色未有任何变化。
他无动于衷,沈秀哭得更加厉害,泪水滚滚而落,很快便将胸前浸湿。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按了下心口,他俯身,伸手接住沈秀脸上低落下来的泪水。
温热的泪水落在指尖,化作滚烫的热水,烫得他心脏再次颤动起来。
类似于心悸的颤动,将他的心脏拉扯得微微疼痛。他感受着心口的异状,道:“别哭了。”
沈秀并未停止哭泣,泪珠仍大颗大颗淌落下来。
谢扶光:“我说,别哭了。”
“你不杀我,我就不哭。”沈秀哽咽着,满目通红,仰视他。
他与她对视数息,熟悉的烦躁爬上他眉心。几许后,他转身,将剩下的调料丢进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锅里。
他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这在沈秀意料之中。他怎么可能因为她哭,就放过她。
或许有男人会对女人的眼泪心软,但谢扶光肯定不会。他没有心,他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小说里,谢扶光会对赵金金心软。可现在的谢扶光与小说里的谢扶光有些不一样,现在的谢扶光不喜欢赵金金。或许也不会对赵金金心软。
丢完调味料,谢扶光把之前特意在蒲犁买的腌牛肉放进汤锅里。沈秀抿唇,他是想把她和牛肉一块炖了吃?
她垂下脑袋,耳边不停传来汤汁咕嘟冒泡的声响。渐渐地,炖肉的香气弥漫出来,一股一股钻进她鼻子里。她一动不动,等待死亡。
肉汤越来越香,香到沈秀开始吞咽唾液时,她忽然神思清明了一下。肉都快炖好了,谢扶光为何还不杀她,把她也给炖了?
莫非他打算先吃牛肉汤,再炖她?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扶光:“吃了。”
她愣滞。
谢扶光:“不饿?”
他这是让她吃饱了再杀她?也好,即便是死,她也要做个饱死鬼。她捧过汤碗。
蒲犁的腌牛肉用汤炖了之后,能把人香昏。她喝了一口香腾腾的肉汤,只觉这琼津泉的泉水炖的汤着实不错。
喝过汤,她把炖得牛肉送入口中。腌制过的牛肉炖得酥软,汁浓味厚,松韧醇香。咀嚼着牛肉,她用余光去瞟谢扶光。他在吃牛肉。
她希望他能被这牛肉噎死,或者被这汤给呛死。许完愿,她仰首,又希望天上能降雷,劈死谢扶光。目前她自己是杀不死他了,也只能祈求上苍,希望靠外力能够杀了他。
吃饱后,她放下木碗。她很遗憾谢扶光没被噎死呛死,也没被雷劈死。
谢扶光往火里添了一些柴火,他抬睫,“过来。”
她不动
。她都要死了去湖边洗漱。因昼夜温差大,晨间微冷,湖面上冒着冷雾气儿l。沈秀瞧着冷雾气,心想湖水一定很冰凉。
“慢着。”谢扶光倏然出声。
她脚步一停。他指向右边的锅,“洗漱有热水。”
谢扶光还给她烧了热水?她惊讶过后,赶紧去用热水了。洗漱完毕,谢扶光把肉汤和毕罗递给她。
毕罗蘸肉汤,她足足吃了二个毕罗和两碗肉汤。饭毕,谢扶光收拾了东西,道:“走罢。”
“去哪儿l?”她目露喜色。走?离开琼津泉?他今日是不是不想杀她了?
“前方城池。”谢扶光拉她过来,纵身飞向空中。
不多久便抵达离琼津泉不远的城池,给了文谍后,谢扶光带她入城。
街道上人潮如梭,人声鼎沸,很是热闹。或许是受楼兰的影响,高昌的服饰与楼兰的服饰极像,男男女女皆戴着额饰,头纱,披纱与腰链。
沈秀一路看过去,浓烈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谢扶光寻到一处客栈,订下楼上房间,带她进了楼上房间。
“你睡罢。”谢扶光道。
“睡?这天儿l还早呢。”
“你昨夜并未睡好。”谢扶光的视线扫过她眼底的青黑。
昨夜沈秀一直在尝试逃跑,确实是没怎么睡好。她忖了忖,决定睡一会儿l养一养精神,便从善如流,睡下了。
再次醒来时,谢扶光问她午食想吃什么。她眼珠一转,“这里可有汉人开的食肆?我想吃水饭,耍鱼辣羹,还有红烧肉。”
谢扶光:“去找找。”
不消多久便寻到一处供汉人饭食的食肆。沈秀进入食肆时,触及黑眼黑发的汉人店小二,她心跳加速。
店小二笑呵呵地用汉话招呼他们,“哟,二位小郎君,老乡啊!您二位要吃点啥?”
吃饭吃到一半,沈秀忽然捂住肚子,问谢扶光,“这里有没有茅房?”说着她喊来小二,“小二,这里可有茅房?”
“有,客官请随我来。”
“快!快!我憋不住了!”沈秀忙不迭让他带路。
一离开谢扶光的视野范围,沈秀驻足,语速极快,“小二,现在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就能发大财!”
“啊?发大财?”小二神色一亮,“帮啥忙?”
“是这样的,我是司马————”
“什么发大财的机会,不如也说给我听听?”谢扶光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
沈秀凛住。
她干巴巴道:“我挺喜欢吃红烧肉,对红烧肉的做法颇有些了解,知道怎么做红烧肉会更好吃,所以我想把红烧肉做得更好吃的法子卖给小二,换些银钱。换了银钱,我想买糖葫芦吃。西域糖葫芦很贵,我总不能花你的钱去买这么贵的东西吧。”
谢扶光:“是吗?”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让她无所遁形。她知道,自己的伎俩很是拙劣,谢扶光
怎么可能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可她没办法了,即使是伎俩很拙劣,她也要试试。
先前她故意说想吃汉人开的食肆,就是想找机会寻求汉人的帮助,毕竟她不懂吐火罗语,也不懂高昌语,她无法向这些西域人寻求帮助。
谢扶光肯定很不悦。他会不会现在就想直接杀了她?她惴惴地捏紧拳头时,只听谢扶光道:“不急着上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