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漫吹出太平气象,随着箜篌与琵琶声舞女甩着彩袖缓步起舞,不时便有彩烟弥漫,使人看不清是幻是真。整个殿内金碧辉煌、彩衣缭绕,酒肴频倾,把现代人江陵月看得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她光知道现在的贵族们用餐要配歌舞,所以有余财的都会在自己府上豢养一套歌舞班子来。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平阳公主府的歌舞表演的质量竟然这么高,堪比后世的大型文艺汇演了。
也对。
如果水平不高的话,哪里能引起刘彻的兴趣,又让他从万花丛中相中了卫子夫呢?一曲过后,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平阳公主的兴致很高,重赏了今日的舞乐班子。待她们谢恩退场后,江陵月还多看了两眼。果然有漂亮的小姐姐在,就连送入嘴里的饭菜都香了不少。
旋即,江陵月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腰板。她知道,接下来才是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坐在主座的平阳长公主缓缓开口了:“诸君。”
场中顿时安静。
她又乍然一笑:“上一回本公主开宴的时候,似乎没见到这么多人呢。莫非是江女医的魅力果然不凡,一听说她要来赴宴,便把你们都招来了?"
人群中,忽地响起一阵低低的笑。
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江陵月,白生生的脸却蓦地烧红了一片——长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呀?什么叫她的“魅力不凡”?听起来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经过《长门赋》事件,她已经对类似的字眼有了阴影。平阳公主又笑吟吟地看向了江陵月:“陵月啊,不对这些为你而来的人说些什么吗?”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江陵月的身上。好奇、探究、仰慕、怀疑……各色不一的目光汇成滚滚的洪流,压在江陵月的心头,让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呃……”江陵月哽住。
等等,她提前和平阳通气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个环节?
她该说点什么好?
场中的气氛,莫名地沉凝了一瞬。
然后,场中所有人都看到,气度凛然不凡的江女
医垂目环视了一圈,平静的眼神回应了所有探究的目光,谨慎而克制地颔首。
"能和诸君相见,陵月不胜荣幸。"
就这?
没了?
江陵月对上了他们诧异的目光,心道:不然呢?见面都没见过的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啊。贵族们隐隐有些失落,又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也对!
既然女医曾经有了仙缘,见过了大世面,自然不能跟他们凡俗之人一般,高傲些也是应该的。又有目睹了她和霍光下车步行的贵族,在心底默默做了个笔记——
江女医,果然不拘于流俗。
如果江陵月能够猜透他们脑内的想法,喝了一半的蜜水估计要全都喷出来——这些人也被pua得太惨了吧。
幸好,她一点也不知道。
平阳长公主唇角的笑意有点僵,她好像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长袖善舞的。她以为江陵月能够辗转于皇帝、太后和皇后之间,是个像东方朔那样的,十分会说话、会哄人的圆滑人呢。
谁想得到呢?
平阳公主不免啼笑皆非。
好在她控场力十足,列举了一下江陵月来长安后的种种实绩,很快把场面圆了过去。尤其是当她说出江陵月发明了一种“新玩意”时,所有人的呼吸都轻窒了一瞬。
那灼灼的目光,简直比第一次看向她时还要炽烈。江陵月:“……”良心痛了一下。对不起,我只是想割你们韭菜而已。
歌舞撤去,开场白也已经念完,接下来就是自由交流的环节。不出意料的是,所有人都端着酒杯直奔一个方向。
很快,江陵月桌席前的人,就挤挨成了一团。
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平阳公主最开始说的“听说了传言,想要见你一面,和你结个善缘”是什么意思了。
前来敬酒的人中,没有一个不对她发出邀请,请她过府一叙。又或者给她送上昂贵的礼物,只求她高看自己一眼。
江陵月懵了。
不是啊,为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联合霍去病给军营送温暖,算是折了所有贵族的面子。他们对自己这种阶级敌人,最多也就是不冷不热吧?
为什么会
这么热情?
演的?
江陵月耳畔萦绕着吹嘘的好话,接过其他客人一杯又一杯的酒。终于在两杯酒的间隙中,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对哦,她是个医生啊。
医生,在后世也是要被患者和家属送红包的存在。这里又是命如蜉蝣、死亡率极高而平均寿命极低的古代,没人敢百分百保证,自己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即使是一场风寒,也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而她呢,却通过一场手术,把王夫人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用的是破腹开肠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偏偏还能把人恢复如初。
这件事事在宫外,已然传得神乎其神。
它是比发明什么轮椅、陈阿娇写几篇《长门赋》都更引人注目的事情。毕竟,谁家里没几个老人幼子,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生病?
和医生搞好关系,才能活得更久一点。这是永恒的真理。
想明白了这些关窍,对上一张张相似的讨好的笑脸,江陵月反而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她一杯一杯地接过来。
幸好西汉酒的度数统统不高,最多也就是十度,和后世带甜味的酒精饮料没什么不同,不然这么个敬法,她早就不行了,也不会同意他们敬酒。
甚至,她还一边接过酒杯,一边饶有兴味地听那些人自报家门。
——唔,这个什么侯,好像没听过。——这个人,史书上有写诶。
——这个人的祖爷爷她倒是如雷贯耳,传到他这一代,好像就没什么声音了。——这个..
嗯?等等?
听到来人报上姓名的时候,江陵月举着酒杯的手一刹那顿住了,微醺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你刚说你叫……”她顿了一下。
“鄙人李敢。”
李敢望着面露迟疑的江陵月,缓缓露出一个苦笑。在骠骑将军河西大捷的同时,他和父亲李广却遇到了匈奴左贤王的主力军,战事不利,说出来也是不甚光彩的存在。
平阳长公主给李家发请帖是面子情,李敢思来想去还是接了。然而他真的来到传说中的江女医的
面前时,却发现她对自己不似旁人热情,反而有些恍惚。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