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闭,等到天明时,洛婉清才发现自己睡了整整一晚,李归玉都没叫她。
她在原地躺了一会儿,听见身后响动,转头看去,就见李归玉正抱了些果子走进来。
“醒了?”
李归玉抱着果子走到她面前,和之前相比,显得温和几分。
他将果子放下,低声道:“先吃点东西,周边有一条河,刚好可以用水,王韵之的人应当在追我们,我们放他们先走,在这里休息两日。”
李归玉是在通知她决定。
洛婉清想了想,谢恒应当受伤,如果他们走太远,谢恒或许无法追上来。
她看了一眼山洞外,点头道:“好。”
昨夜夜雨,凤寻香无法生效,但今日天晴,谢恒应当可以找过来,等谢恒过来,她对付李归玉也多几分把握。
她思索着,拿起野果吃进嘴里,李归玉背对着她,坐在一边低头上药。
上了前面,李归玉想了想,回头看她:“过来帮我上药。”
洛婉清看他一眼,咬着野果没有理会。
李归玉微微一笑:“听话。”
洛婉清一听这话,心头瞬间门火气,将野果猛地砸在地上,怒喝出声:“过来!”
她这一喝惊得李归玉愣住,洛婉清抬眸看他:“不是上药吗?滚过来!”
李归玉一顿,看着这个在监察司混得满身痞气的人,一时进退两难。
过了许久,他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洛婉清,便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到洛婉清面前。
“坐下把衣服脱了。”
洛婉清冷淡开口,李归玉不敢多说,迟疑着背对着她坐下,将外衫脱下。
洛婉清从袖子里拿出染了迷筋散的帕子擦过手上汁水,用手指挖了膏药,涂抹在他伤口上,冷着声警告:“帮你上药不是因为你威胁,而是你的伤因救我而受,我不欠你人情。你不要生事,我们相安无事。你若生事,”洛婉清抬眼警告,“你我必死其一。”
“你不找我麻烦我不找你麻烦。”
“我是说公子。”
这话出来,李归玉动作顿住。
洛婉清给他上着药,说得清楚:“公子既然让我跟着你自有他的意思,等公子来了,一切听公子安排。”
李归玉垂眸不言,他感觉着她温柔的动作。
这动作他很熟悉,以前他每次受伤,都是她帮他上药。
只是这次却是看在谢恒面子。
他不由得嘲讽一笑,压着心中杀意,冷淡道:“谢恒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忠心?”
洛婉清没有回他,只压着情绪平静将伤口涂好,为他上了绷带,等换好药后,她将工具收起来,叮嘱道:“六个时辰换一次药,等晚上再换一次。”
李归玉神色不善穿上衣衫,等洛婉清端着东西想走,路过他身侧,他还是没忍住,一把将她拉回来。
洛婉清冷眼抬眸:“做什么?”
“下次别和我说这些话。”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警告。
然而触到她眼中冷光,他又忍不住语气软和几分,仿佛是要看到她心底,温柔道:“你可以说是为了江少言,我可以信。”
听着他说江少言,洛婉清没出声,她看着李归玉,犹豫片刻,正要开口,就听一声鹰啸急奔而入。
听到这声熟悉的鹰啸,洛婉清瞬间门惊喜回头。
李归玉抓着她手腕的手不觉一紧,转头就见白衣青年跟着苍鹰而来,持剑轻盈在山洞前。
他周身雪衣染血,明显一路血战而来,但气质清冽不带半分戾气,于晨光中镀了一层薄光,似是仙人落凡。
找到人,他明显有些欢悦,柔了眉眼抬眸,然而就在抬头刹那,他瞬间门冷了神色。
入目是干净整洁的山洞,明显被人收拾打理过,洛婉清从没有这样的习惯,她到哪里根本不会管周遭。
挂在树枝上的衣衫被人整理,火堆不是她堆柴的手法,地面上的果子明显多出她从来都是吃一个拿一个……
处处是别人的痕迹,覆盖过他与她在一起时,原本会留下痕迹的地方。
谢恒收敛目光,最终落在李归玉攥着洛婉清手腕的手腕上,他盯着两人皮肤相接之处,冰冷出声:
“放手。”
听到这话,洛婉清猛地反应过来,她一把挣开李归玉的钳制,急忙上前行礼:“公子。”
谢恒扫她一眼,见她无事,放心几分,淡道:“起身吧。”
李归玉冷眼看着两人互动,慢条斯理起身,走到洛婉清身后。
谢恒感觉他走过来,这才抬眼注意到他。
他衣衫穿得不算端正,敞露着胸口,停在距离洛婉清不远不近的距离,无形让人有了一种洛婉清被他气息笼罩的暧昧感。
这件事他做过无数次,熟稔得近乎本能。
谢恒几乎是在他站定的瞬间门就察觉到这种强势的宣告,他不动声色,冷眼看着李归玉。
李归玉微微一笑,颔首道:“谢司主。”
说着,李归玉目光落在谢恒身上血迹上,似是关心道:“司主受伤了?”
“别人的血。”
谢恒冷淡开口,目光落在李归玉伤口上:“三殿下受伤了?”
“些许小伤,无碍。”
说着,李归玉侧身像主人邀请一般,抬手道:“司主入内一叙?”
谢恒听着,转眸看了洛婉清一眼,洛婉清得了谢恒眼神,一时没明白谢恒想做什么,只猜想着低声道:“公子,洞内安全。”
谢恒目光微凝,似是忍下什么,转头冷着脸大步进了山洞。
洛婉清赶忙跟上,李归玉扫了二人一眼,也跟着进来,招呼谢恒道:“司主坐。”
谢恒听着他这主人姿态的话语,神色不动,如平日一般冷淡坐下。
洛婉清去打了水来,测毒之后送到谢恒手中,又将果子放到谢恒面前,恭敬道:“公子喝水。”
李归玉见着洛婉清的动作,神色冷淡几分。
他压住神色,低头喝了口水,似是漫不经心道:“言归正传吧,谢司主怎么进来的?接下来怎么打算?”
“山洞坍塌前我赶了进来。王韵之的人从其他入口进来,我遇到杀了三波,没见到她本人,不确定她到底带了多少人。”谢恒没有绕弯子,冷静说着之前的情况,问了重点,“她知不知道谢悯然阵法的解法?”
谢悯然。
洛婉清听着这个名字,不由得怀疑她听错了,流风岛的岛主是谢悯生,谢悯然又是谁?
只是现下也没人为她专门解惑,她只能安静听着李归玉道:“她不一定知道,可王家供奉了一位阵法大师余奢,她若把人带来,那就不一定了。”
“余奢破阵需要多长时间门?”
“至多十五。”
“你呢?”
“十。”
李归玉说着,仿佛是明白了谢恒的想法,笑了起来:“司主想同我一道?”
谢恒没有回他,只盯着他,肯定开口:“你是来拿崔清平的东西的。”
“不错,”李归玉意有所指,“受父皇所托而来。”
李归玉这话是挑拨也是提醒,谢恒听得明白,他是在警告他,皇帝知道他是来这里拿什么,皇帝也不希望他拿到这个东西,如果他把李归玉在这里杀了,皇帝就算没有证据,也会心有芥蒂。
一个臣子暗杀了皇子,他在这个帝王手下,活不长。
他没理会他的威胁,只继续追问:“那东西你知道多少?”
“想要消息,司主拿什么来换?”
“不必换。”谢恒闻言起身,“殿下不愿说就罢了,我带惜娘离开,殿下自便。”
听到这话,李归玉有些诧异,不由得出声:“谢司主不与我一道?”
谢恒淡淡瞟他一眼,提步往外,意有所指:“我从未想过与你一道。”
这话出乎洛婉清意料之外,李归玉明显也未曾如此想过。
谢恒提步往外,走了几步,他意识到洛婉清没有跟来,不由得转过头去,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洛婉清。
“公子,”洛婉清明白谢恒的意思,寻着理由道,“昨日从山崖下来时,是三殿下以命相护,属下许诺三殿下,会护送他出密林,还望公子应允。”
她不敢在这里直接告诉谢恒子母蛊之事。
如果直接告诉谢恒,要么谢恒立刻逼李归玉交出子母蛊,然后带走她;
要么谢恒不愿为她与李归玉起冲突,但也不会再信任一个性命握在李归玉手中的人,可能直接留下她。
以谢恒的性格,他大概率会为她逼李归玉,但这里的前提是谢恒能赢下李归玉。
可谢恒一来就立刻要远离李归玉,外加身上那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