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欢骗你。”
崔恒不耐,他从床上起身,淡道:“这毒太过剧烈,我找人给你配药去,你好好休息吧。”
“崔恒,”洛婉清叫住他,抿唇道,“你同司主说吧,不必包庇我。”
崔恒回眸看她,就见洛婉清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认真:“你对我的好,我心领了,但我不想牵连你。”
听到这话,崔恒勾起嘴角,冷笑出声:“反正想杀谢恒是吧?”
洛婉清动作一顿,迟疑着道:“也未必杀他。”
见洛婉清这么实诚,崔恒气不打一处来。
“未必”,那就还有想杀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摆手道:“知道了,我会同司主说的。你先休息,好好活着吧你!”
说完,他便推门走出去。
洛婉清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躺了下去。
得了崔恒答应,虽然有些忐忑,不知道谢恒打算怎么处理她,但总算舒服了许多。
崔恒对她关照太多了,多到了超出正常的范畴,她不知道到到底出于什么缘由,但无论什么,只要他是对她好,她都不想因此牵连他。
她做的事监察司未必能容,崔恒毕竟是监察司的人,或许还是谢恒的表亲,崔氏能留在监察司,必定承的是谢恒的恩情,崔观澜,永远站在谢恒那一边。
她可以不闻不问和他装傻充愣,但是利用他人的感情达成目的,她与江少言又有何不同?
而且,说开了,崔恒对她失望也很好。
她说崔恒心软,但她有何区别呢?
崔恒这个人啊,就像是温柔乡,相处越久,越容易沉溺。但是她这一路,又哪里容得下半分心软?
他还是别对她这么好为好。
她垂下眼眸,静静看着自己胸口血色鲜艳的伤口,听着他走远。
等他的声音彻底消失,洛婉清才放松下来,干脆瘫到了床上。
明日谢恒应该就会知道这件事,会召见她,到底要怎么利用好谢恒,她还得好好盘算。
洛婉清在脑子里开始打算盘时,谢恒走出房间,提步上山。
青崖正带着文书过来,看见谢恒,青崖抱着文书跟在谢恒身后,轻声道:“公子,玄山和朱雀今夜翻了整个监察司,都没找到人。”
“嗯。”谢恒应了一声,似在思索。
青崖看了一眼谢恒的神色,见他没有追问,便明白谢恒是知道谁在偷听了。
能让谢恒包庇的,现下只有一个人。
青崖笑起来:“是柳惜娘?”
“是。”
谢恒拨弄着手上千机的珠串,答得直接:“我打算让她明日来见我。”
“见您?”青崖有些意外,“这么快么?我还以为您打算再养养。”
谢恒没有说话,他踏着台阶,想着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好久,才道:“青崖。”
“公子请讲。”
“她将刀抵在我脖子上了。”
这话出来,青崖愣了一下。
谢恒平静开口:“这把美人刀太利,我不能再磨了。她是要为我所用,还是为我所折,她得选。”
听着谢恒的话,青崖放下心来,他扬起笑容,温和道:“公子自有打算。”
谢恒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
打算?
有什么打算,他这是失算。
他过往一直以为这世上需要注意的,是那些锋利的刀,如今却才知道,这种没有开刃的宝刀,才最危险。
她诱他打磨,他以为自己有把握的能力,所以培养她,放纵她。
直到今夜,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把刃已经可以抵在他脖子上了。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引人,或许是她满身是血、驾马朝他而来那一刻太过惊艳,也可能是她那一身骨血由他所塑,又可能是成长太快太引导者有成就感……
无论是什么,她身份未定时,已经能够将刀抵在他脖子上,这就是事实。
她问他为何生气,为何不问他其他事。
他也想了许久。
为什么生气?
或许是因为一路看着她成长过来,太过于沉溺于她所给予的“需要感”,不知不觉,他就将她划入了一个过于亲密的界限。
他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小时候他就爱吃独食,长大后这暴烈脾气,似乎也未改半分,只是掩藏得好罢了。
她是由他亲手引导入门,一身骨血皆为他所塑。
他自然而然就想,她是他的一把刀,她属于他。
一切可以为自己所用,一切尽在他掌控之间。
然而如今回想,他却骤然发现,其实没有。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掌控过她。
东都路上他当她是杀手,想试探她,打算杀了她,最终她却搏命而来,让他因愧生怜,为她塑骨。
她参加监察司考核,一人护住秦珏,算计爆杀赵语嫣,监察司上下震动要处理她,他当她是与他人博弈的棋子,想将这把不知道哪里来的利刃彻底驯服为自己所用,最后却在这一夜,被她用刀抵住了脖子。
他对她小意温柔,想让她死心塌地,但转过头来,她却信任秦珏都高过他,反倒是他自己,恼羞成怒,卑鄙难堪。
……
她的一切都太出乎他的意料。
自以为是猎人,却被猎物咬住了要害,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
谢恒自嘲一笑。
若她是个普通女子还好,可她偏偏不是。
她与风雨阁联系密切,身份成疑,若她当真是个杀手,假以时日,她的确可能,让他命丧她手。
这样的危险让他迅速警戒,甚至可以说是仓皇退出。
远超出他的打算。
谢恒思索着,回眸看了不远处女子住的小楼一眼。
风拂过他带着薄汗的墨发,他看着那小楼点起灯火,唇齿便忍不住想要轻唤那个名字。
惜娘。
这样单独一唤,他才意识到自己为何这么喜欢叫她的名字。
原来,从这个名字起,就是一种指令和引诱。
惜、娘。:,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