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南风扑鬓时,已是一年初夏。宫中再次开宴,遍邀京城中贵戚,惟有玉照堂中的侧福晋因病留在雍王府里。
芙蓉帐中,浅眠的佳人起了,侍女卷起帘帐。侧福晋脸上有着难掩的倦容,她缓缓坐起,用手理着微乱的长发。
整个京城,也只有她会在宫宴时分独躺在榻上。没人会管她这个伤心人。
侍女把香薰递给她,不敢去凝视侧妃年氏。她是新来服侍侧福晋的,摸不准主子的脾性。她只敢从余光里瞧着她,宛如月照琼林,霞映珠浦。侧福晋也有个不似寻常女子的名字韶容,那是她偶然偷听王爷和主子的谈话时得来的。
“奴婢为您梳妆吧。”侍女凑过身来。
没料想,韶容一摆手,“都下去吧,不必来管我。”那侍女撇了她一眼,这样清冷的性子难怪不受宠,可惜了那副皮囊。
年韶容坐到旁边的菱花镜前,拿起篦子梳着头发。她只觉得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显得压她喘不过气,再戴什么金钗银簪就更是累赘了。面前这些珠翠珍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赶紧把它们收到匣子里。
这些其实大多都来自娘家和宫里的馈赠,几乎没有一件是夫君的礼物。甚至连丧女时王爷都因在外办公,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她的女儿才不过两岁,刚刚会叫她一声额娘,也刚刚能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几步。然而她们母女命中的缘分终究太浅,女儿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安静地离开了。丧女的同时,她又失去了王爷的心,她一无所有了。
她该静一静了,任由泪流。
泪珠儿坠下,脸上泪痕阑干,她拿帕子擦净脸,眼睛微红了一片。此时此刻,她多盼望王爷能在,哪怕是远远地望着他,也能缓解她的痛楚。
桌上放了一串丁香,不知是谁放的,也许是哪个无知的婢子放这的。她轻轻抚摸着丁香花,深知愁结丁香莫展芭蕉之意。丁香总是连着愁痕的,娇弱易败的花经不起风雨摧残,柔弱的轻易一碰就会破碎。她与王爷的感情如此易碎,甚至连相见都如此难。
她的女儿亦如同丁香花一般,在风中消逝,无影无踪。
韶容想忍住眼眶中的泪,但可惜自己不争气。外面夜沉了,府里点起了红灯,王爷就快回来了。她不能给他看见这副枯槁的容貌。
窗外人影散乱,府中的下人应是去接王爷和福晋了。她忙把妆粉敷在脸上,匆匆地掩饰着泪痕。其实她知道,王爷不会来看她,那些只是她心中的臆想。
忙乱的梳着头发时,刚才的侍女进来禀告:“侧福晋,惠妃娘娘派人送来了人参。”后面的太监捧着人参进来。
年韶容温柔地笑着:“娘娘厚爱,快,快收下。”她承受丧女之痛这段时日也只有惠妃一人多关心她一些,这玉照堂总算来了丝生气。
收下这人参,堂内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所守着的也只有一盏青灯。冷清宫室与零星微光让她难以忍受,她最终不顾抱病踏出了这间冷宫。
韶容回首仰望着那尊牌匾“玉照堂”,玉照那是一轮高月,高处不胜寒,她正如这玉照堂一般,笼着重重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