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向前迈出一步,面色恍然,床上是一个幼小的孩子,面色苍白而死寂,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他脚步蹒跚,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前,忽然一个无力,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右手撑着床沿,他再度站起,看向那灰暗的孩子,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应该只有四五岁左右,她的眼角偏上,看起来是个活泼精神的孩子。
“真是可惜啊,”男孩这么呢喃着,“本来我们应该同岁的。”
突如其来地,一阵剧痛贯穿了西泽的胸膛,那是雷霆,却又像是重重的战锤击打在他的胸口,他用力地捂住双耳,可数不尽的声音和画面还是从破碎的空间里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那是万千的纸屑,每一片边角上都铭刻着深入心底的文字,他说不要,他说请停下来。
但没有人回答,窗户忽然大开,夏天清凉的风卷进屋子,他孤身一人地站在风里,周围尽是数不清的阴翳。
他忽然不敢再看下去,转而奋力地朝着门外逃跑,风席卷在他的周围,被刮到的一切都缓缓化作虚无,空气,墙壁,男人,地板,石磨,蒲公英,他奋力地朝着门外跑去,可原本只有几步的路程现在却变得远到让人发昏,他跑着,越过一道道门槛,掀开一个个门帘,他不愿意再想关于这里的任何事,他不想再看到关于这里的任何东西,他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他要离开这里,他要逃开这自己早已抛却的一切,他要找到莎尔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他要找到灰叶说师兄对不起以后我会专心练习炼金术和你一起打水漂,他要找到希欧牧德说老师你在我的心里和神父一样重要,可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直跑着,从未停下,直到面前出现一道透明的玻璃,外面就是光明的院落,那里有草地,有池塘,可是他找不到门把手,只能喘息着停在这里。
“已经逃不掉了。”那面无感情的老人无声地站在西泽身旁。
“逃得掉的。”西泽垂着头说。
“晚了,孩子,”文科威尔发出一声凄凉的悲叹,“全都晚了。”
西泽猛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斑驳的虚无,在虚无的正中央一片苍白正朝着他不断涌来,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任何东西。
他忽然开始担心床上的那个女孩。
她应该只是睡着了吧?等她睡醒以后看到周围变成了这幅样子,自己的父亲走了,房间也变得杂乱,甚至连门帘都被人扯坏了,她一定会害怕的吧?
他这么想着,缓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在迈进无尽的苍白时他忽然打了个寒噤。
就像被恶魔冰冷的手指拂过脸颊。
有人说过去是不散的幽灵。
现在它终于追上西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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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瓦尼尔发出一声惊呼,扯动了自己身上裂开的伤口,一阵血色再度从绷带上钻了出来,他吃痛却拼命地咬着牙,再度朝着面前的男人确认道,“你说西泽和莎尔全都不见了?!”
“是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实际上几天之前我们的学生中也有失踪者,我们怀疑这其中的犯人是同一批。”
“批?”瓦尼尔教授跳了跳眼皮,“有几个?”
“从手法上来看,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么流畅地离开,隐匿,销尸,毁迹,”男人看上去也是刚刚起来,脚下踏着一双拖鞋,嘴角上还挂着几粒香果的籽,“现在也不是继续作对的时候,我们还是坦白身份吧,布朗姆村长。”
布朗姆表情肃穆地倚门槛上,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幽幽地对男人说:“漆泽国,都灵圣学院议会,黑袍长老,【追雨男爵】,布朗姆·勒布斯。”
男人认真地弯下腰行了一礼,说道:“教皇国,轮亥教会总团,白色通天塔一千零一十个执事之【白执事】,斯莫德尔·莱昂纳。”
房间里的学生在听到这些对话之后眼里全是星星,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有了回去吹嘘的资本。
“交换一下情报吧,”布朗姆毫不犹豫地开口,“首先经过你们的清点,失踪的只有西泽和莎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