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西泽将其他白纸挨个翻了一遍,顺手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寓言集里,“这种事谁也不清楚。”
“你来根本不是为了问那些东西,也不是为了进入地下,”格拿铂勒说到这里神情开始变得恼怒,因为这场对话从一开始,西泽所抛出来的所有细节,他记下来的任何若有若无的要点,全部都是为了这一刻,那些细节到底有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都难说,因为西泽抛出这些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二人的对话间男孩不断打量老人桌子上的全部东西,直到刚刚,直到刚刚西泽将那本书压在格拿铂勒面前,这一举动只意味着一件事——
西泽已经将自己想做的做完了。
这个举动是一个讯号,也是一份判决书。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西泽再度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盯着白纸,眸子里恍若滔天的火海,赤金流淌在其中,绽放出淡淡的光辉,格拿铂勒看到他这双眼睛,渐渐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他格拿铂勒,历史上唯一一位从都灵议会逃出来的长老,被永世禁锢在图书馆中不许出外一步的看守者,在肢体失去活动能力之后他唯一能用的只有头脑,可现在,自己这么多年习惯的思考模式反而被人利用,换言之他在头脑上输给了面前这不过十七岁的孩子!
“模仿他的笔记很难吧,”西泽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支笔,写在了白纸的边角上,“毕竟他的字那么难看,不是练了很久的人可模仿不出来。”
他不是开玩笑,伦瑟的字确实很难看,这个男人在整个混沌时代里就从来没有动过笔,足足五十年过去,他一直都在这末世里逃亡和猎杀,这磨砺出了他内敛而锋锐的气质,在建国之后这个男人才得以再度拿起笔来,所以他字写得特别难看,偏偏他又尤其喜欢某种花体,据说那是流传自旧国大不列颠的一种式样,而他本人的气质在下笔上又完全掩盖不住,这些种种要素拼凑在一起,最终造就了一个看起来很锋利但又特别难看的字体。
特别难看。
西泽从小就觉得他的字特别难看。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是伦瑟先王。
是被诸神授予荆棘王冠,是在乱世中矗立于天地之间,一剑可退杀巨妖邪神之人,是千千万万年以来人间的唯一一位救世君王,身负无数秘闻,被命运的枷锁缠绕,无惧诸神,直视诸神的密谋,并在混沌中带着妻子杀出了一条皇路。
但他写字还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