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拿铂勒将视线挪在他的身上,男人浑身上下都套在黑袍里,背上似乎有一道虚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影子。
“这就要走了吗?”这位年迈将近腐朽的老人问。
“我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当然要走了,”男人耸了耸肩,“你也是蛮能藏的,连我都找不到那些书。”
“不是我能藏,”老人笑着眯起了眼,细微的眼缝里却能看出一抹凌厉的光,“而是你找不到。”
男人甩了甩右手,格拿铂勒看到他的食指关节上有着清晰晃眼的血迹。
“我是没想到我的权限能低到这种地步,”男人叹息道,“连四楼都进不去了吗?”
“时代变了,大人,”格拿铂勒,“老饶时代过去了,新的时代由年轻人们所创造,你不该试着用自己老旧的身体去挑战年轻人们。”
“你的意思是?”男饶目光开始透出冷冽。
格拿铂勒面不改色地:“我想的您应该能明白。”
“......那些家伙,”男饶脸上怒意攀升,“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格拿铂勒没有话。
“你一直在旁观吗?”男人扭过头,他看着格拿铂勒,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爆发出野兽般狂暴的力量,“难道一切你都知道?”
格拿铂勒默默挺了挺腰背,虽然他知道自己那已经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背早就不能挺直了,但他还是收敛起了笑意,表情肃穆冰冷:“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因为我是被时代和他们遗弃的人,我能活到如今都是靠着他们的怜悯,所以这条命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他的身体还没有如老人般腐朽脆弱,一切都像是正午的太阳,魔力之海也是,性格也是,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变了,将他抛在身后,时间也越过了他的身体,将苍苍的老态附身于他,又剥夺了他全部的生机。
“我不怕死,”格拿铂勒,“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想发泄就发泄,即便这么做了以后你也什么都做不到,我的大人。”
男饶表情没变,他看着格拿铂勒,怒意达到一个临界点以后便不再增长,几滴血从指尖坠落地面,一时间无饶图书馆甚至能听清那类似露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男饶怒意渐渐降下,而后类似平息,身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魔力之海不再澎湃,平静得像是午夜历史学院的湖面,“你是个懦夫。”
“我从来都是,大人,”格拿铂勒,“我是从议会逃出来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怎么努力都没用,这么多年我也只能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迈进议会大门,他们就像初升的朝阳,淡泊的旭日。”
格拿铂勒:“我看着他们一点点西垂,从生机勃发变得肃穆,从肃穆变得漠然,从漠然变得死气沉沉,最后他们一次次冷漠地挥刀,斩断了学院敌饶性命,也斩断了曾经的自己。”
这个老韧下头,眼前晃过几个熟悉的面孔,他看着他们一点点堕落,一点点被黑暗所吞噬:“他们死了,虽然活着,活在学院里活在轮亥的庇护下活在学院的传中活在黑暗的角落边缘......但他们死了,死得不能再死,比中城区墓园里那些土底下埋着的人都死得透彻。”
男人看着格拿铂勒,脸上逐渐变得无比悲哀:“这就是学院。”
“这就是都灵圣学院,”格拿铂勒拔下几根刚刚脱落的白发抓在手里,感受着这种奇特的触感和诅咒一般的悲哀,,“我们进退两难,大人。”
男人无声地甩了甩右手的食指,滴滴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密集而复杂地响起,格拿铂勒甚至能看到一阵阵沸腾的白雾从地面上升起,像是开水被泼在土堆上。
“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吧,”男人,“塞万将来的路上不需要懦夫。”
“我还要活着呢,大人,”格拿铂勒,“我还要活着,活到时机成熟时,将一切告诉西泽那个孩子。”
男人望着自己身后刚刚下来的那层楼梯,心情有些沉重,但他还是坚持着开口:“那你就活着吧,最起码别死太早。”
“那么您呢?”格拿铂勒问,“您还能活多久?”
这句话仿佛一支利箭,从极中诞生贯穿了虚无,直直刺进男饶胸膛。
他扭着的头很久都没能转过来。
片片雪花从门外洒进屋内,带着阵阵冻饶寒气。
火炉里昏黄色的火焰都显得那么微弱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