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姐没看错,”西泽说,“今天罗德老师教了我们马术,还有一些一年级相关的东西。”
“马术,一年级……”薇娅呢喃着,银白色的头发已然变得苍苍而毫无光彩,“真好啊,西泽瑞安。”
她试着追忆什么,于是目光开始变得混沌起来:“我还记得一些事,我记得,我一年级的时候,有礼仪老师在课上教我们马术,他带我们去了骑士学院的马场,我看了之后,忍不住说都灵圣学院好大,结果,马上就有人嘲笑我说真是乡下的贱民,我没敢回话,只能自己悄悄跟在老师后面。”
西泽握着她的手顿时握得更紧了。
“然后,上课时,别人都骑得很好,我看了之后,真的,真的非常羡慕,”薇娅无力地说,“轮到我时我迫不及待地骑了上去,结果还没坐稳,有人吹了一声口哨,马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我在半路上被甩到马场道旁边的土里,爬起来以后,我什么都没有说,自己一个人脱下防具递给老师就回去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上过马术课。”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非常脆弱的笑容,就像冰块雕琢的昙花让人不敢触碰,虽然是在说着这样的事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痛苦,反而是颇为孤独的善意:“好奇怪啊,我明明连西泽都不记得了,但就是偏偏记得这种事,还有很多,很多不太好的事,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西泽忍不住握着她的手,那只手晶莹如玉,纤细修长,但仍旧能看出一些受伤时所留下的疤痕,“对不起,学姐,对不起。”
他低下头,感觉眼睛有些发酸:“要是我能早点来学院就好了,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要是我,要是我没有逃走,要是我还留在王都里……”
“你在说什么呢?”薇娅不解地歪了歪头,“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我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不起。”
“不,”西泽轻轻地将额头抵在那只发烫的手上,“如果王都进修制不存在的话,现在学姐会在哪里做什么?”
“嗯……”薇娅努力思考着,“我记得,家乡……是一个种满了蒲公英的小镇……我应该会在家乡教书,因为是第一,所以家乡的人都希望我能来塞万……”
西泽在书上听说过那个地方。
那是想去王都方向往南的一个小镇,阳光充足,居民们喜欢种花大于种农作物,各种各样的花田在那里就和普通的农作物一样常见,但最多的还是蒲公英的花田,因为那里的人们将蒲公英视为家乡的信物,只要有蒲公英开放的地方都是自己的家乡。
“我会带学姐去的,”西泽说,“我会带学姐回家的,我们可以看到满天的蒲公英,还有数不尽的花海。”
“真的吗?”薇娅虚弱地微笑着,“谢谢你,我很开心,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你到底是谁,但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西泽笑得像是在哭一样。
“你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对我来说,”薇娅将视线移在天花板上,眸子苍白无神,她试着从西泽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左手,然后轻轻地抚向西泽的脸颊,“我其实干了好多坏事啊,仔细想想。”
“你是受害者,”西泽低下头,看着薇娅说,“你是应该报复这个世界的人。”
“可我并不想报复啊,”薇娅稍稍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但这已经是她所能竭尽的全力了,“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都不太正常,我想过死,但从没想过让别人死。”
女孩缓缓伸出右手,西泽在看到那只手里握紧的某样东西之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封有着达里瓦尔院长亲笔的信。
那是一张金色清晰如墨的字条。
那是象征着胜利的契约。
那是一份礼物。
“原来你拿到了啊,”西泽闭上眼睛,艰难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把它直接扔了。”
“那天我在楼梯上看着你,你说了我的名字,然后留下了这个东西,”薇娅说,“很少有人念对我的名字,所以我很喜欢这个东西,有人想偷走它,我就把他杀了。”
西泽默不作声地从她手里拿回了新生测试第一名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