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数次梦见过这个场景。
窗外烈火滔天,将深夜的星空映照得恍若白日,地平线上的彼端满溢出黑色浓稠如糖浆般的液体,那是兽油,也是象征了毁灭的地狱焰潮,我在混乱中睁开眼睛,无声地盯着阴冷的天花板,那时屋檐下的青铜铃铛在风中摇晃,秘银的钟芯倒映出远处耀眼的火光,窗外不断有人的哀嚎传来,紧接着是刀与铁的铮鸣,我慢慢地堆起身子坐在床边,这是无数次发生在我脑海里的梦境,也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一切都如同早已排练好的戏般只等我这个最重要的角色加入剧场,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场盛大的舞台就彻底拉开了帷幕。
不知道实际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凝视着窗外屋檐下愈发耀眼的青铜六角风铃,看着火光里的钟芯逐渐染上淡淡的几抹血色,风声不断,渐渐淹没了燃烧和人的声音,渐渐地我甚至开始感觉世上大概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地板忽然开始震颤,房门被人暴力地推开,我歪过头,透过杂乱的长发看向撞进屋内的人形。
那是一位满脸惊恐的老人,原本干涩粗糙的双手上用绷带裹着锦色的毛绒,但那绒间却能明显看到骇人的腥红,他看见我之后眼睛猛地一亮,我来不及做出反应立即被粗暴地抓进怀里搂住脑袋,紧接着我听到他向后像是拼上性命用尽此生的所有力气大喊道:“少主还在……少主还在!快来人!!”
没有人应答,只有隐约的回声在门外的石廊里回响着,他咬着牙,喘息声大到刺耳,我竭力从他的怀里探出头,却只来得及看见巨大的兽形掠过窗外,宽阔而雄厚的翅膀在一瞬间遮盖了整个视线,夜空恍如白日,我呆呆地看着老人,他掌间的血流在我的脸颊上,炽热得像是岩浆。
“我们走,少主,”他缓缓地松开我,然后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背对着我示意我趴上去,“我们快走。”
“去哪?”我呢喃着问。
“去找人,去坐车,去码头,去西方,”老人说,“哪怕把这条命留在震旦我也要送你离开,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也许是你自己在那里认识了一些有用的朋友,也许是朝廷为言家平反,皇帝亲自派人带你回来,无论怎样都好,但你一定要回来。”
他的双眼满是血丝:“因为不能让言家人在震旦灭种,像那懦弱的御堂一样!”
暮云倾塌,天幕被烈火烧得通红,金铁铮鸣,各式各样的尸体横陈在火海里,有磷火虫被吸引而来,却眨眼间就在兽形的威压下化作碎末。
我曾经无数次地梦见这个场景
喧哗繁闹的王都燃烧着不灭的火,夜空明亮得像是白昼,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耳畔呼啸而过的只有风声,那时我在老人的背上回过头,看见屋檐下的青铜铃铛仍在风中摇晃,瓦片落在地面上碎开,术师们所凝结的兽形在星宇间盘旋降下毁灭的风雷,火浪席卷着冶油汹涌,整个世界都在尖啸,天上地下都是无尽的火,我侧着脸趴在老人的背上,孤独地伸出手。
几乎要悲哀地落下泪来。
“不能哭,少主,”老人一边忍着浑身的剧痛一边对我说,“你现在已经是言家在这世上唯一的存续了。”
啊,你说的没错。
我悄悄捂住自己的心脏,连续不断的心悸传来,哪怕明知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我也依旧能真实地感触到那自身体本能里所传达而出的悲哀。
“现在你是言家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活着,不能舍弃尊严地活着。”
对不起,尤叔。
我低下头,轻轻地抓住自己胸前的勋牌揪下来,上面清晰地印着言九两个字,我伸出手,将勋牌丢进无尽的火海里,从那一刻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溃散了。
言九是言家最后的希望。
但我不是。
西泽缓缓睁开眼睛。
脑壳还有些发懵,似乎有什么虚幻的影子还在眼前飘动,他咳嗽一声,勉强能回忆起昨天晚上灰叶给自己杯子里猛灌发酵葡萄汁的场景。
“师弟啊你可是未成年人酒不能喝但这种饮料没问题吧?啥?这真不是酒,真是饮料,你看老师也同意了对吧?”
依稀记得老师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但介于实在是值得庆祝,希欧牧德也没有出声拦着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