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签字了,人拆迁办上回来,都说好了让大江替老太太签,你现在把人接走也没用,接走了你要真能给王婶儿养老还行,要不就别折腾老人家了。”

王卫国有些烦躁地踢了堂屋地上的祖传金鱼戏水图案的旧铁盆一脚,发出挺大的脆响声,吓得王老太直往炕里缩。

但王卫国跟没看到似的,冷笑:“那是我妈!我想接走就接走,大江一个小孩子,懂个屁!还有你们,关你们什么事?这破地方,没空调没电扇,要是我妈在这儿中暑了,你们给出医药费?”

众邻居都不说话了,帮人是情分,但要是被王卫国找茬儿讹上,就不划算了,只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站出来——正是张阿姨——说:“王婶儿在这住了多少年了,哪年夏天都是这么过的,也没见你过来关心,全都是大江一个孩子忙前忙后的,管老太太吃喝,现在房子要拆迁分钱了,你倒担心她中暑了!”

“你什么意思?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嘲讽谁呢?”王卫国冲过去要跟张阿姨理论,立即就有老邻居和王家太太、王家妻弟涌过来,又七嘴八舌地劝着将他们分开。

“算了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王卫国顺着台阶下来,冲老太太高声喊,“走吧,妈,是我,你儿子接你去楼房住,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走走!”

说着,他带着妻子和妻弟,三人便一起往炕上去,像是要直接绑架老太太,嘴里还在嚷:“这是我的家务事,跟你们没关系,都别瞎管啊!”

顾江阔和姜糯便是这时候赶到的。

顾江阔留下一句“在这等着,里边人多,当心碰着你。”便径直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姜糯犹豫片刻,还真没贸然进去。

若是在觥筹交错的酒会,面对什么样的大人物,他都能从容应对,但这种破败的棚户区,对姜糯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尤其小屋里还塞满了人,汗味儿和吵架声近在咫尺。

姜少爷有点后悔,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应该多带几个保安来的。

不过,顾江阔没让姜糯等太久,不到五分钟,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就被他拎着衣领,像拖死狗似的拖出门,紧接着一屋子人都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一个背coach的中年女人从人群里钻过来,边张牙舞爪地打顾江阔,边骂:“这小子又犯浑!从小我就看出他是作奸犯科的料,这不,连长辈也打!大伙给评评理!”

若论武力值,顾江阔能以一当十,可若论颠倒是非黑白,无理取闹,他就远不是舅妈的对手。

不但骂不过,还因为不打女人,无法还手,挨了王舅妈好几下子,脸和手都被长指甲挠出刺目的血印子。

可顾江阔就是倔强地不放手,仍旧死死掐着王卫国,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沉沉低声质问:“我说过,不准你再过来骚扰姥姥,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

“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呐,卫国要被掐死了!”王舅妈大呼小叫,现场乱成一团,然而顾江阔人高马大,他不肯撒手,谁也拽不动。

“住手!”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江阔一顿。

“江阔,松手。”姜糯说,“为这种人犯事不值得。”

即将蹦断的理智,在他的警告里慢慢回弦,顾江阔喘了口粗气,在姜糯的瞪视下,缓缓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