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待人热情她知道,但现下有些无奈,“陈叔……”
一旁的妇人忍俊不禁笑了声,“你叔把你当亲闺女看待呢,你走之后常常念叨着,说要托人捎点吃的用的给你,这会儿你回来了,就多陪陪婶子和囡囡吧。”
陈叔喝了口酒,看起来有些伤感,“依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唉……”
云昭不愿他再多说,只微微笑着给他又倒了杯酒,“我晓得了,叔,我明日再走。”
男人也露出笑容,用力的点点头,眼睛里有东西亮莹莹的。
这会儿囡囡却大哭起来,她闹着要从陈婶怀里挣出来,小手伸向云昭的方向。
“婶儿,不碍事的,让囡囡过来我抱吧,”云昭吃了口饭,张开手笑盈盈得看着小女娃。
妇人脸上却显出难色,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小女娃就挣脱开跌跌撞撞得跑到饭桌那边儿去了。
她没有去云昭怀里,挪着小身子,爬到了见珩的腿上坐着,咬着手指盯着见珩看。
见珩嘴里嚼着米饭,脑袋轻轻拱了一下小女娃的额头,小女娃咯咯笑起来。然后他也笑着又挟了一筷子青菜,和着一小块儿米饭送到囡囡嘴里,囡囡张口接下,咧着嘴抱着见珩的脖子笑起来。
见珩也笑,眼睛弯弯的,“我小时候饿极了,跑到别人那里去要吃的,也是像囡囡这样咬着手指看着人家,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云昭心细,笑容停住愣了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两碗没什么油水的青菜,又看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的囡囡。
她记得囡囡向来是最挑嘴的。
云昭转头,看见陈叔乐呵呵的闷头吃着,而陈婶不知何时低了头没说话。
“婶儿……”云昭有些犹豫的开口,“镇子里,镇子里是不是发生啥事儿了?”
话声一落,陈叔就清着嗓子,“,这小镇子能有啥事儿?小昭快吃饭,甭问这些有的没的。”
陈叔性子直爽,但云昭已经从他格外加快的语速里琢磨出点儿不对来。
“婶儿,你和我说话呀,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今儿一回来就发现不对了,环塘镇到底咋了?”云昭急了。
妇人抬起头,眼眶有些红,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小昭,不用你操心。”
云昭回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囡囡,一下子来气了,“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问玉婶问常叔!”说着她就要跑出去。
“你这倔丫头!”陈叔板着脸骂了句,拉她座下,“脾气真是一点儿不改!”
“那您说呀,我能不急吗?这是我家!”
男人沉默了半晌,才抿了口酒慢慢开口。
云昭这才知道,这样的情形,在她离开环塘镇之前,就已经出现苗头了。
云昭离开环塘的那一日,永冬帝上任的第一场仗打输了。
朝堂内外一片惨淡,更别提,前头赴死的十万将士尸骨未寒,上头一道圣旨下来,居然还要接着打。
谏官下狱的下狱,死的死,都没能够阻止这年幼的新皇……不,应该说是帘后的太后。
这些门门道道,寻常的百姓可弄不太懂。但马上,一道“追收赋税”的官文就下来了。要说这关于赋税,每年就只有过收税之前通知“加收”,从来没有听过税后“追收”的道理!
于是这才刚过完年,家里的余粮被官兵一扫而空。
没有余粮?余粮不够?
那就用银子来替。
再不够?
好说,拿男丁来替,上战场,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