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修行成功,不就不是了吗?”这一点很容易抓住。
“修行无非是让我们掌握了一种更好的工具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一个人的属性。成了修行者便不是人了吗?寿与天齐了还是抬手星辰灭了?”
“曾经那种山上看山下的高高在上,山下看山上的诚惶诚恐
,二者之间分明的界限,早已在时间中慢慢模糊。”
余芝望着帐外,“不信你看,如今这个天下,哪个大修行者还压得过王朝,哪家宗门又敢无视朝廷的大军。”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君渺渺,继续道:“刚才说的是世道现状,如今我们聊聊自己,聊聊你与我。”
“凡人又如何,他们不过孱弱了些,我们就能仗着自己那点气力,将他们视若蝼蚁?那跟丛林中那些未开灵智的野兽何异?其实他们若是蝼蚁,我们也不过就是些大点的蝼蚁。”
“沿着某一种可能,若是你我没有能够修行,我们能够认同修行者可以肆意打杀凡人这样的规则吗?我想没有谁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再小的个体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每一条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说白了,那些如今还被一些修行者挂在嘴边的说辞,有它的历史背景,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站在了山上,自然想要维持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尊严和优越。”
“虽然艰难,并且极其艰难,但若是我们想到了这些,便去力所能及地做一点,哪怕就一点,是不是就能在某些还未成为修行者的人心中埋下一些种子,他们日后成为了修行者,是不是就能对凡人好些。如此往复,这个世道是不是就能慢慢好起来?”
“我愿意去做这些,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觉得,这是对的!”
说完,她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陆琦,眼神里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该说的我可都说完了。
陆琦冲她嘿嘿一笑,余芝只好又补了一句,“曾经我也与你一般念头,但云落点醒了我。若侥幸登高,当记得那些脚下的泥泞,想想能为这个世道做点什么,才不辜负这一番际遇。”
君渺渺陷入沉思。
陆琦和余芝默默看着。
中军大帐中,符临看着云落,面色严肃。
“我们的粮草已经快见底,必须要尽快决断了。”
云落下意识地手指轻叩着桌面,脑中急速旋转起来,思量各种可能。
一个凌家旧部不解道:“先前王巨君在此多日,粮草充足,为何突然就见了底了?”
乌先生叹了口气,“这一点,我去查验过,也审问了一些俘虏。王巨君当初的军粮,都是朝廷通过隐秘渠道悄悄运送的,可不知为何,对方可能看破了我们的伪装,意识到了问题,于是中断了粮草供给。”
“这可如何是好,军中无粮,那可是头等糟糕之事啊!”
“你急什么,没看见小主公正在想办法嘛!”
“就是,这么些年不见,咋变得这么咋呼,这点小事咱们当年见得还少吗?”
几个凌家旧部议论纷纷。
云落看向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义军骨干们,“几位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原本以为就是来充数的义军骨干们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云落会直接问他们。
这些人在那天热血上头,奉云落为主之后,回到大营冷静下来,心中渐渐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这义军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天了。
原本的王巨君至少还跟他们有天然的亲近,不管是不是伪装,毕竟是一起起来的。
如今这位小将军,小主公,可跟他们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在他掌权之后,那些凌家旧部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气焰一天比一天嚣张,让这些人心头更是有些愤愤不平。
所以这两天的议事,他们基本都一言不发。
好在这一点,云落很敏锐地抓到了。
别人或许没在意,向来观察入微的他可是看在了眼里。
不过,这些义军骨干们最终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云落并不在意,笑着道:“事发突然,大家没什么准备是正常的。粮草是军中关键,此事大家都回去琢磨一下,晚间我们再到此处议一议,届时大家畅所欲言,咱们拿个对策出来。”
义军骨干们感激地看了云落一眼,心知云落是在给他们留面子。
当众人退下,云落将乌先生和符临留了下来,然后将吴提的信从怀中掏出。
“此事也需要拿出个应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