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庾南山会比自己处置得好。
关键是,他来处理,更好。
“你真当我不会杀了你?”庾南山眉头一皱。
那位长老心头一紧,不过既然出了这个头,就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她强笑道:“庾先生说哪里话,老身一心为了落梅宗着想,庾先生既与宗主有旧,又怎会伤害一个对落梅宗忠心耿耿之人。”
梅挽枝和梅晴雪忽然感觉浑身一松,体内真元恢复流转,原来师尊为她们设置的禁锢时辰已到,自行解除了。
短短半日,对习惯了修行之便利的二人来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梅挽枝终于得以聚音成线对师姐说话了,“师姐,为什么庾先生要杀了雪莹长老?”
梅晴雪面上犹有戚色,却直接开了口,她平静的声音在这主厅中响起,“庾先生之所以说要杀了雪莹长老,是因为咱们这位雪莹长老心思不正。她是想借机将庾先生、杨剑仙和云公子他们都支下山去,然后一个通玄境下品的我和一个凝元境巅峰的你,如何应付得了她这个知命境中品呢,说不得连掌门信物都要被抢去,由她自己当上这个落梅宗的宗主。届时大局已定,她又占着大义,庾先生等外人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梅晴雪!别在这儿血口喷人,你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这位梅晴雪口中的雪莹长老转身怒目。
“梅雪莹,你若一心求死,我可以成全你。”庾南山的语气中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
她猛地回头,看着出言威胁的庾南山,一字一句道:“庾先生,可是要插手我落梅宗内务?”
刚才有两位与她有过眼神交流的长老也连忙开口。
一个劝说,“庾先生,切莫动怒,宗主尸骨未寒,便再杀我宗之人,这可如何使得!”
一个怒骂,“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人,结果跟之前那些也是一丘之貉,动辄威逼打杀我宗长老,还不是贪图我宗势力!”
一唱一和,引得诸多旁人纷纷点头。
庾南山点点头,呵呵,好些个伶牙俐齿之人,这些话,对着尉迟重华对着袁钰怎么不说?
他心念一动,一块令牌出现在手中,随意抛向落梅宗长老弟子们所在的方位。
“有没有识货的告诉大家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长老呆呆接住,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一块刻着山岭屋舍的令牌,咦,这好像是梅岭和落梅宗山门?
一个最为年长,今天从头到尾一直淡定沉默的老妪伸出手来,从一个年轻长老手中取过令牌,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片刻,望向庾南山,老泪纵横,“可是外宗宗主令?”
庾南山淡然负手,“总算有个见识多点的。”
那老妪迅速前行到庾南山跟前,在一片惊呼中,行大礼下拜,“落梅宗内宗长老梅霜白,参见外宗宗主。”
庾南山快步扶起,苦笑一声,“按门规,你是内宗长老,无需如此见礼的。”
老妪感慨地扶着庾南山的手,摇头哽咽。
落梅宗这些年里的风雨飘摇,惨淡经营,何其苦也。
梅雪莹大惊,梅霜白是如今落梅宗内,资历最老的长老,若是她倒向对方,自己的谋划哪里还能有着落。
连忙开口,“霜白长老,你怎么了?什么内宗外宗的?”
梅霜白转过身,看着堂中的这些年轻的面孔,神色浮现出一丝追忆,“那是我才刚入宗门的时候,我的师尊告诉我的。”
紧接着梅霜白为众人讲述了一段落梅宗的悲壮往事。
原本是没有落梅宗的,只有落梅门,落梅门以女子立派,在整个修行界中独树一帜,但亦有诸多不便。
于是二代祖师便与其道侣商量,由其道侣在落梅门山下成立了外门,原本的落梅门则改为内门。
内门依然全是女子,而外门则由男子构成,负责内门的防御和对外接触交流之事。
外门之主,即为内门副门主,凌驾于一众长老之上,但永远无法接任内门门主。
正是在这样的设计下,落梅门迅速壮大,成功升为宗字头山门。
落梅门成了落梅宗,内门外门也改成了内宗外宗。
不独独有此番尉迟重华和郁南这样的野心家觊觎落梅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落梅宗独特的宗门情况让它在历史上也曾遭遇过多次险境。
最惨烈的,就是百余年前。
当时,落梅宗内宗老宗主新去,继任的内宗宗主尚幼,又有强力长老心怀不轨。
内宗先是起了一场叛乱,中坚力量损失不小,但终于在外宗的帮助下,稳住了局势。
但刚刚平息不久,就有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人趁机忽然集结进犯。
“听当时的师尊说,那一战打得极其惨烈,内宗高层死伤甚多,新任宗主憋着口气,身先士卒也死在了战场上。”梅霜白望着远方,叹了口气,“外宗,直接被打没了。”
所幸援兵到的及时,才堪堪在梅林迷阵前赶退了敌人,救下内宗。
临时接任的内宗新宗主看着百废待兴的宗门,开始恢复重建内宗,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外宗重建之事,只是为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奠仪式。
“从那之后,外宗就渐渐被有意地遗忘掉了。到现在,差不多该有百年了吧。”梅霜白的神情落寞,“但是宗门典籍之内,没有任何的删改,外宗的一切贡献都被一一记录在案,只是你们都没去看而已。”
梅雪莹越听越心惊,若是这庾南山真是外宗宗主,那他做些事情那可就合情合理,自己再无理由反对,不行,必须得想想办法。
她眼珠一转,冷冷开口,“既然百年前的祖师没有重建外宗,那就意味着外宗就此被除了名,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外宗宗主。”
梅霜白神情一滞,没想到这位雪莹长老居然会如此言语。
庾南山无声朝前,跟梅霜白并肩站着,笑道:“霜白长老没料到有人利欲熏心到良心都黑完了的地步吧?”
梅霜白也叹息一声,“是老身老了,跟不上咯。”
庾南山看着梅雪莹,笑问,“你知道我拿这个令牌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梅雪莹冷眼看着他,刹那间神情一变,想要出手反击,但忽然一阵剑意铺天盖地地压在她的神魂之上,让她无法动弹,只好眼睁睁看着一片虚影旋转着割破自己的喉咙。
“为的,只是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杀了你这种没良心的蠢货”庾南山冷冷开口。
他转头看着刚才出言相帮梅雪莹的另外二人,“二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两个女子连忙摆手。
庾南山朝着梅霜白恭敬一拜,“请霜白长老暂时主持此间大局。”
梅霜白疑惑道:“你呢?”
庾南山看着宗主座位上的梅南岭,“我去送她最后一程。”
梅霜白叹了口气,“此间无事,放心去吧。”
庾南山笑了笑,总算不都是那般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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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茫然不知东西。
忽然间,轰地一声,眼前渐渐清晰,视野之中出现了茫茫大地,那些茫然的雾气升天,化作充盈着苍茫气息的鸿蒙紫气,再浓缩成一滴滴的液体,如雨水般滴落在大地之上,雨水连绵不绝越来越大,连绵不绝,状若天河飞瀑,填入世界上的各处低洼,形成大小江河,大小江河纵横汇聚,终于在一处巨大的坑底出现了海洋。
云落的神识猛然惊醒,这不就像是我的丹田吗?
刚才的天地初开,不就是丹田开辟的情景吗?
紫气化液,莫不就是那聚气凝露?
刚才从天而落的雨,不就是凝元境的三个小境界,“春雨”“飞瀑”“江河”吗?
云落惊醒得很及时,他大约望见了关于修行最大的奥妙,只是最终能否真正触碰到这个奥妙,就还得看他的悟性和资质了。
人修大道,求得长生。
便需要在自己身体之中开辟出一片小天地,这片小天地从何而来,就是仿那外界大天地而来。
这便有那道法自然的说法。
此道非只道教之道,而是大道,剑修是剑道,符是符道,各路修士皆有自身所行之道。
当初划定修行九大境界初代修士,正是仿造的外界大天地,将自身小天地的种种关隘明确指出了来。
这几乎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大智慧。
只是数千年以来,大家渐渐熟悉了这样的境界划分,早习以为常,却忽略了去从这些境界划分之中寻找这最根本的道理。
世间之事,往往如此。
世人皆知的基础学问往往最是容易被人看轻的,那些抓住某个小点大加阐述的言论,却往往赢得无数赞誉跟喝彩。
输赢得失不自知。
云落的神情愈发专注,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世界即将演化的,便正是他目前所处的神意境。
神意境三个小境界,“兴神”“得意
”“归真”,重点在揣摩真元运用的神意,要求修行者对体内真元的理解达到更高的层次,才能发挥出真元的全部力量。
云落目前处在神意境下品,也就是“兴神”的层次,还在揣摩真元的种种妙用,然后便是得其深意,最后再返璞归真,就能成功踏足通玄境。
正想着,海面上,风雨大兴。
有浪翻腾,卷起怒涛拍岸;
有雨倾盆,洒落漫天水汽;
有风呼啸,大兴雨浪之威;
有雷轰鸣,照亮方寸天地。
他的神识穿过厚重的海水,又看见无边汪洋之中的种种情景。
看见了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那暗流急涌,漩涡处处,杀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