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未来本可以这样一步步地走到最深处，然后麻木地在大海中死去，但是一旦渡边未来意识到了什么，她就无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水一点点地淹没她。

所以，渡边未来现在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嘟嘟嘟……”

电话拨通的提示音响起，清晰无误地落在渡边未来的耳畔，敲打着她的心。渡边未来注视着屏幕，死死地抿住了嘴角。

“未来？”

电话一接通，手机显示的界面随之一变，渡边未来听见了渡边美奈子的声音，既近在身边，又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显得模糊不清。

渡边未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她冷静地叙述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父亲刚刚回家了，拿走了一个文件袋。”渡边未来刻意忽略掉电话那端紧绷住的呼吸声，继续陈述着。

“他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情，只要学习考东京大学就可以了。”

说完，渡边未来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渡边美奈子的反应。当渡边未来听见渡边美奈子喊“抱歉”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那种不详的预感终于还是在渡边美奈子话中得到了清晰的印证。

“未来，我本来是打算回日本之后才和你说的，但是我想现在必须给你一个回答。”渡边美奈子叹了一口气，尔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异样，语气兀然变得坚定：“我要和他离婚了。”

渡边美奈子说得坦然，但是话语落在渡边未来的耳畔，就像是一声巨雷，直接炸醒了她那么多天来的天真和幻想。渡边未来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痛感就这样地漫了上来。

渡边未来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真的从渡边美奈子的嘴里听到，对于渡边未来的影响还是巨大的。渡边未来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默默地听渡边美奈子的解释：

“太累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想要尝试一种新的可能。对不起，未来，也许是我太自私，但我还是渴望着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一直被困在这婚姻的牢笼中，直到死去。”

“对不起。”

渡边未来听着渡边美奈子的声音，记忆中的画面却突然在眼前浮现，都是之前一家人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渡边未来闭上眼，还是出声制止了渡边美奈子无止尽的“忏悔”：

“没关系。”直到话说出口，渡边未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成如此的干涩，她慢慢地说，几乎是一字一顿，耗费了大半力气，“你是自私的，我又何尝不是自私的？”

没有人有权力去阻止一个人奔向更好的未来，即使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渡边未来想要的是之前幸福的画面，但是她不能在知道那是由苦痛浇筑成的花朵的时候，还一直欺骗自己那就是幸福。

她宁愿要清醒着痛苦，也不要麻木的快乐。

渡边未来想要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想要一个顺风顺水的人生，但是她都没有。在听见渡边美奈子亲口承认这件事情的时候，无尽的埋怨和责备都漫上了渡边未来的心头。

为什么要一直瞒着她？为什么偏偏要在准备考取大学时候作出这样的决定？为什么明明已经忍受了几十年，现在却忍不下去了？为什么为了要做你自己，而放弃做我心目中最好的母亲？

渡边未来是无力的，可悲的。

但是，只要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渡边未来就会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私的。成为一个人的母亲，并不代表着要和子女的人生一直捆绑在一起，更不意味着要一直以子女的需求为先，而委屈自己。

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们首先是自己。这一点，在未来更不应该改变。

“谢谢你，未来。”

渡边未来听见渡边美奈子这样说，她就像是吃了一个柠檬后，扑面而来的酸味之后就是淡淡的清香。渡边未来嗯了一声，还是挂断了电话。

一直压抑着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一颗一颗，打在渡边未来的脸上，毫不留情。

即使理智在告诉渡边未来她没有任何权力去要求她们应该怎么做，但是情感还是在这一时刻夺走了渡边未来身体的掌控权。生理性的眼泪还是湿润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渡边未来慢慢地蹲下去，坐在地上，此时的她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支撑点，而大地就是最好的选择。渡边未来

大口大口地喘气，但窒息感还是萦绕在她的身旁，久久不散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渡边未来倏然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注视着大厅附近通往二楼的楼梯。脑海中，似乎有一些东西在渐渐变得清晰。渡边未来站起身，从桌上的纸盒中抽出几张纸巾，擦干眼泪，但是许久积累而成的泪痕还是在微微发烫，几乎就要灼烧了渡边未来的指尖。